突厥大舉南侵的訊息很快就在長安城內散播開,對於這個初生的帝國來說,隨隨便便就能組織起十萬大軍的突厥,似乎永遠是盤旋在頭頂的陰雲。
其實事實上,李唐立國之後,突厥只在武德五年組織了一次大規模戰事,同時攻入河北、河東、關內道三處,總兵力超過十五萬人。
但那種壓抑甚至恐懼的氣息依舊籠罩著這個如今全天下最為龐大的城市,坊間各種亂七八糟的,什麼樣的離譜訊息都有。
甚至都傳出了突厥已經攻破雁門關,兵鋒直逼太原府的訊息,多有朝中“有識之士”認為聖人當遣秦王再出山。
不過各種訊息中,有一條是得到幾乎所有人公認的。
頡利可汗如此大動干戈,和邯鄲王李善是有某種聯絡的。
沒辦法,山東一次、代州一次,李善兩次生擒欲谷設,頡利可汗花了那麼大的代價才將丟人現眼的兒子換回去,怎麼可能不報復?
甚至坊間還有人對李善頗有異議,比如近日的平康坊內,一個寬袍大袖的青年義正言辭,“李善此人,以商賈起家,看似懷仁,實則精於算計!”
“若非其生擒欲谷設,還幾度羞辱,甚至在太極宮內還大打出手,頡利可汗何至於起大軍來攻?”
“結果呢,他倒是得陛下信重,列入宗室,冊封郡王,榮華富貴,何曾顧及民眾?”
旁邊幾個青年面面相覷,一時間都說不出話來,倒不是對方條理清晰無法反駁,而是對方雖出身名門,但這番話實在有點無恥啊。
這位無恥的青年,是李善不多的仇家,不同於裴世矩是因為前身的淵源,這位是李善穿越後實實在在結下的仇家。
太原祁縣王氏子弟,王仁佑。
不得不承認,太原王氏子弟的名聲還是挺好用的,不說別的,王仁佑來平康坊飲酒取樂,多得是捧臭腳的。
但捧臭腳是為了能借助太原王氏的名聲,也不都是心裡沒數的……邯鄲王這兩年名聲鵲起,扶搖直上,無論文武,都堪稱絕品,陛下都贊其世間第一流人物。
王仁佑如此大加抨擊,而且還以憐惜民眾的角度……實在讓人有點聽不下去。
一個略微年輕點的青年笑著說:“邯鄲王赴任代州,先逼降苑君章,後有雁門大捷,想必此次當能堅守雁門關……”
“只怕未必。”王仁佑嗤笑道:“朝中屯重兵於幷州,不發一兵一卒北上,如今突厥十餘萬大軍勐攻雁門關,代州軍獨木難支……”
周邊幾人都臉色微變,那個年輕點的青年甚至都沒掩飾臉上的鄙夷……太不要臉了點吧!
說得不客氣一點,如果沒有代州軍堅守雁門關,突厥大軍破關後立即借道猩州,直襲太原府,你祁縣王氏的陵墓都在突厥人馬蹄下……而你卻在背後說三道四,說出去那丟的是祁縣王氏的臉面啊。
王仁佑似乎沒發現身邊幾人的沉默以及鄙夷,幾大杯酒下腹,熏熏然之餘,拍桉笑道:“諸位還不知曉吧?!”
“兩個月前,李善於塞外建寨堡……”
“倒是聽說過。”一位年歲略長的青年點頭道:“據說朝中頗多異議,還是陛下許之。”
王仁佑突然放聲大笑,勐地錘了下桌桉,震的鍍金酒盞叮叮噹噹摔在地上,“哈哈哈,李善此僚,被困於顧集鎮……哈哈哈!”
“什麼?”
“怎麼會……”
王仁佑得意的揮了揮手,“或許雁門得以倖存,但顧集鎮必復為廢墟!”
“當日李善羞辱欲谷設,不知道欲谷設會如何討回這筆債!”
王仁佑還在那喋喋不休,周圍幾人交換了個眼神,都覺得這廝是不是瘋了……在這種半公開場合如此大放厥詞,還指名道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