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之後,寬闊而通風的空間,乾淨讓人不會壓抑的住所,以及足夠的營養,再輔佐細心的照料,這已經是李善能做到的極致了。
但這需要不低的後勤供給,當年在館陶沒問題,後來劉黑闥大潰後更沒問題,在長安自然不是問題,但在馬邑就比較難了。
劉世讓有些為難,想了想才說:“朔州地廣人稀,多遭賊軍肆虐,此番苑君璋又引突厥來寇,代州或能……”
“劉公,代縣正值秋收。”李善苦笑道:“大軍攜數千民夫出塞……適才在下請江夏郡公使民夫回鄉搶收。”
劉世讓目光閃爍,這是在向我解釋嗎?
正猶豫要不要多問幾句,門外傳來稟報聲,“高公來了。”
李善正要退下,劉世讓擺手道:“懷仁且待。”
劉世讓大步走出屋子,李善微微眯眼轉頭瞄了眼,院子裡是個身材健碩的中年人,腰間跨刀,聲音洪亮。
門外就有親衛,李善迅速收回視線,在心裡琢磨了下,就剛才幾句交談而言,劉世讓算不上溫文儒雅,但也看不出什麼飛揚倨傲。
或許是因為無關緊要的小事?
或許是因為去歲被貶而心態產生的變化?
一刻鐘後,劉世讓才回來,隨口道:“兩千騎兵北逐,苑君璋短尾求生,竄入雲州遁逃。”
“恭喜劉公。”
劉世讓示意親衛搬來一個胡凳,“久聞推敲詩才……不過聽聞懷仁學識駁雜?”
“不求甚解罷了。”李善坐下後突然反應過來,這老頭還真如李高遷說的那般啊!
在李高遷那兒,行禮之後立即就相坐而談。
而在劉世讓這兒,開頭就罰站了好一會兒,這老頭都臨時出去有事,也沒囑咐人搬個凳子來!
劉世讓細細問起諸事,基本上什麼都問……李善都有點不耐煩了。
從父祖輩開始問,問到山東戰事,問到傷兵營,問到科舉,問到詩文,問到起居,問到代縣,問到爵位……
“懷仁居然懂製冰奇術?”劉世讓眼睛一亮,“老夫北上赴任前一日,得聖人賜冰食一碗。”
“夏日酷熱,聖人難耐,在下每日製冰送去……”李善聽得有些懵懂,難道這老頭去了一次廣州忘不了炎熱了?
劉世讓從本質上來說不是那種官僚,不太懂那些彎彎繞繞的事,只是略為試探了幾句,就下定了決心……能每日送冰入宮,一方面說明得聖人青睞,不是誰都能每日入宮的,另一方面說明這少年郎擅媚上!
劉世讓覺得,自己吃虧就吃虧在不會媚上……李善要知道這廝如此想,都要哭了,我也不會媚上啊!
從桌上拿起一張紙遞過去,劉世讓溫和笑道:“懷仁文采非凡,還請代為斟酌。”
可能這老頭前半輩子不太笑,這笑容看起來有點猙獰,李善喉頭動了動,接過看了眼,登時嘆了口氣……還真讓李高遷猜中了,而且是全猜中了。
這是一份報功奏摺,首功自然是劉世讓,長篇累贅的描繪劉世讓如何探查敵情,率軍出擊試探虛實,然後指揮若定,堅守馬邑,擇機出擊,大敗苑君璋,斬首三千,俘虜數千……
劉世讓這老頭為了復爵,還真是什麼都敢幹……獨佔功勞也不能這樣!
只在後面補上了幾個名字,排在第一位的是朔州總管高滿政,後面是江夏郡公李高遷,第三位就是李善。
高滿政是因為堅守馬邑,率軍側記苑君璋有功。
李高遷是因為率軍脅迫苑君璋側翼……關於李高遷被當做誘餌那是一句都沒提。
而李善是因為一是籌謀有功,二是建傷兵營以振軍中士氣有功。
李善那叫一個頭痛啊。
遲疑間,劉世讓眉頭一皺,聲音登時轉冷,“江夏郡公另有言囑咐?”
哎,李善不得不承認,李高遷說的對,真對,全對,這老頭真不好打交道!
“多謝劉公好意。”
劉世讓面色這才轉緩,而李善一邊腹誹,一邊想著……看來要動些手腳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