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今,平陽公主真的在半年後節制北衙禁軍……凌敬心神大亂,收回了視線,不敢再窺探李世民的神色,只在心裡懷疑,秦王真的有起兵的可能嗎?
又聊了一陣,李世民笑道:“時日不早了,今日就如此吧。”
一直沉默的凌敬突然起身,“殿下,尚有一事。”
“凌公請言。”
凌敬刻意的看了眼門外,上前兩步,低聲道:“懷仁欲外放。”
“外放?”李世民有些意外,“難怪這幾日連線入宮,就是為了此事?”
“外放?”房玄齡也很意外,但細細一想,這的確是李善最合適的一條路。
凌敬猶豫了會兒,補充道:“前幾日入宮,未能言明,今日……”
已經準備離開的李世民緩緩坐了回去,臉上神色變幻莫測,他再一次在心目中提高對李善的評價,針對父親李淵的評價。
不會那麼巧,今日李善確認外放,平陽公主就得以掌北衙禁軍……按道理來說,領兵出征的柴紹歸京後再任命,才更加合適。
李世民突然想起吏部插手陝東道官員調配一事,按理來說,吏部尚書是中書令楊恭仁兼任,此人並不依附東宮,卻與陝東道大行臺吏部尚書相爭……這會不會是父親的指使?
此刻的李世民並沒有武力奪位的謀劃,一心想著以正常的手段謀奪東宮太子之位……但顯然,父親已經起了防備之心,不管其間有沒有太子的慫恿,終究父親還是起了疑心。
父慈子孝,父慈子孝,在身世沒有大白於天下之前,李善可以不認父,但我不行。
雖然我不行,但要知道,我是皇子,你是父皇,是父子,也是君臣。
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
李世民的神色漸漸轉冷,手撐桌案,緩緩站起,低聲道:“懷仁外放之前,擇地見一面。”
一個時辰後,日月潭李宅書房內。
凌敬不顧體面的揪著李善的衣領,“你真能未卜先知?!”
“什麼?”李善莫名其妙,“若能未卜先知……小侄至於如此境地?”
凌敬狐疑的視線掃了掃去,半響後才說:“平陽公主今日得以節制北衙禁軍。”
“什麼?”李善毫無預兆的打了個嗝。
凌敬鬆開手迅速退了幾步,伸手扇著風……李善口味向來比較重。
“若不能未卜先知,半年前就有定論?”凌敬開啟窗戶,哼了聲,“為此甚至不顧平陽公主招攬。”
李善呆呆的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才說:“不對,不對……”
和李世民一樣,李善第一時間發現了問題,不可能那麼巧,自己今日得李淵許可外放……按照時間推算,自己前腳離宮,後腳李淵就授平陽公主節制北衙禁軍。
“料事如神啊。”凌敬盯著發呆的李善,“解剖時局,明辨前路,如探囊取物,庖丁解牛。”
李善用力揪著髮髻,實在有點糊塗,難道真的是巧合?
自己雖然對平陽公主有救命之恩……但如果李世民起兵,自己怎麼可能攔得住平陽公主?
李淵將身家性命託付,平陽公主只會忠於李淵一人……自己能做什麼?
李善自然想不通……所謂謀亂,所聞兵變,長時間的準備其實成功的可能性很低,往往是在那麼一瞬間,在機會出現的時候,以果決的心性乾脆利索的完成。
比起歷史上的武德六年,此刻的李世民處境其實要好得多,至少太子、齊王沒臉去拉攏天策府的尉遲恭等將領……所以,此刻的李世民其實是沒有起兵的念頭的。
“秦王言,外放之前,擇地密見。”
李善轉頭看了眼滿臉憂色的凌敬,點頭道:“正欲一見。”
看凌敬似乎滿肚子的話,李善補充道:“凌伯先入天策府,小侄絕無他擇。”
“凌伯說得對,小侄的確能未卜先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