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眾人如此議論, 李善臉上的笑容有點僵硬……呃, 只能算你們運氣不好了, 你們抄襲已經被認定了,而我……
差不多兩刻鐘後, 得人傳召,李楷、王仁表、李善、張文瓘、房遺直、楊思誼六人舉步登山。
其中楊思誼已然成親, 娶的是河東薛氏女,王仁表比較慘, 被嫡母指婚商女李氏,其餘四人都未娶妻……當然了, 其中最受重視的是隴西李氏丹陽房子弟李楷, 其餘人只是陪襯。
李善拉著張文瓘走在後面,目光直視遠處遙遙可見的涼亭,以及涼亭兩側坐榻上的諸位婦人、小娘子……他需要確定,自己的猜測到底對不對?
“左側第一位是滎陽鄭氏女, 太子妃堂侄女。”張文瓘如數家珍的款款道來,“第二位是趙郡李氏, 十八學士之一的李守素孫女……”
“右側第一位是范陽盧氏女, 第二位是表妹……”
李善沉默而專注的聽著,直到涼亭前止步,微微嘆了口氣,太子妃、秦王妃、齊王妃位處正位,兩側坐榻共八家,全都是五姓七家之女,其中太原王氏出了兩位。
今日登山的子弟雖然有盧承基、李楷等五姓七家子弟, 但更多的是次一級的世家子弟, 甚至名望並不高,或者政治地位並不顯赫的江南、嶺南世家子弟……而山上的諸位貴女, 無不是五姓七家女。
其他人未必看得出來,但穿越者李善可以確定,這絕不是偶然。
門閥制度, 起源於兩漢,成型於魏晉,但卻是在唐朝中後期達到巔峰,五姓七家的地位也是在那時候達到頂點……雖然之後盛極而衰。
究其緣由,一方面得益於科舉制度,在很長時間內,朝堂沒有關上寒門士子的晉升途徑,但同時也更有利於底蘊深厚的世家子弟順利出仕,而且危機感往往能轉化為動力,這使得寒門子弟很難與世家子弟相爭。
另一方面是得益於李唐皇室的各種騷操作……就像一根彈簧,如果不能壓斷,那麼壓的越狠,反彈力度就越大。
李世民命妻舅高士廉主持修訂《氏族志》,但博陵崔氏仍為天下第一族, 山東士族依舊是海內望族, 雖然李世民強令皇室為首, 外戚次之,將五姓七家列為第三等, 但事實上,必須使用皇權來脅迫,這本身就意味著五姓七家名望之高。
而且李唐皇室一邊將五姓七家列為第三等,一邊又自稱隴西李氏。
這種騷操作不止是李世民,他兒子李治更騷,居然以法律的形式定下不許五姓七家自行婚配,也就是所謂的禁婚詔……但鳥用都沒有,反而更加抬高了五姓七家的名望。
到了唐朝中後期,五姓七家,恃其族望,恥與諸姓為婚,長期傲慢地進行著內部通婚。
唐文宗為太子求娶滎陽鄭氏女,人家寧可將孫女嫁給出身清河崔氏的九品小吏。
出身河東薛氏的宰相薛元超生平三大遺憾,其一未能進士及第,其二未能編修國史,其三就是沒能娶五姓七家女。
唐初,類似的事情還不是那麼絕對的,比如李建成的太子妃就是個典型,後來李治的皇后出身太原王氏,但五姓七家內部通姻有演變成常態的趨勢……比如崔信擇婿,凌敬就曾經告訴過李善,除了他一人之外,其他的人選都是五姓七家子弟。
所以,今日的相親會,是有著政治意味的……李淵希望透過這場相親會,或多或少的打破五姓七家內部聯姻的常態。
對此,李善不太看好……這種手段和他兒子修訂《氏族志》,孫子下禁婚詔的效果估計差不多。
六人一一向涼亭內的太子妃等人行禮。
待得李善起身,側面突然有人揚聲道:“東山李善,不知其父祖輩何許人也?”
無數道視線彙集而來,李善緩緩轉身,目光在左右坐榻上掃過,淺笑幾聲,才看向眯著眼的羅壽,開口道:“父祖功名,吾當自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