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林濤根據自己的印象,一路摸索著來到了那間客人休息室的門口。
他小心翼翼地拉開大門,向房間裡望去。當初離開的步伐有多瀟灑,現在少年的心裡就有多忐忑,生怕一開門看到的是被焚燒殆盡的屋子,所有證據都化作了灰燼。
然後,林濤就迎來了一個好訊息和一個壞訊息。
好訊息是,他心中最壞的假想沒有成真,壞訊息是,休息室裡的佈局和他離開時不能說一模一樣吧,那至少也是天壤之別。
被林濤堆積起來當掩體的傢俱陳設都已經一一歸位,擦拭得一塵不染,地上凌亂的血腳印和黏糊糊的油脂也全都不見了。就好像有個盡職盡責還帶點強迫症的清潔工,剛剛對這裡進行了一番大掃除。
“……還不如都燒成灰呢,起碼灰燼扒拉扒拉還能找到點什麼線索。”
少年嘟囔著,在休息室裡轉了幾圈後,一無所獲的他開啟了洗浴室的大門,隨即又愣住了。
原本的肉團自然是沒了,它焚燒後的殘骸也已經一點不剩,瓷磚鋥亮,水龍頭完好且關閉著,連身後的大門都沒有一絲劃痕。
整間洗浴室彷彿從內到外被徹底翻新過一遍,如果不是少年來這裡前反覆確認過路線,他的第一反應會是自己走錯了地方。
林濤茫然地看著那彷彿嶄新出廠的浴室大門,不經開始懷疑人生。
就過去短短小半天時間,而且自己出來後也沒有通知任何人,從賭場員工發現問題到處理問題,這才多久?
能把外面現場打掃乾淨他是信的,但整個洗浴室都已經被那肉團破壞,連一塊完好的瓷磚都沒剩,大門更是千瘡百孔。這種情況下居然也能修理得這麼快,你們賭場是有什麼一鍵替換功能嗎。
這效率未免也太高了吧?!
尤其是少年在來的路上,其實看見過其他等待維修的設施,某個漏水的水龍頭據說已經漏了一個多星期了,都還沒等到處理。
賭場的維修人員可謂是無比緊缺,否則那些人看到他也不會跟看到救世主一樣,迫不及待地頒佈這麼多“支線任務”。
正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如果賭場員工對維修設施這一塊是無比懈怠的,那麼誰會積極發揮主觀能動性就很明顯了——只有那些心裡有鬼的人,才會不惜代價地還原這間休息室,從而掩蓋證據。
“所以說那肉團背後,還真是有人在搞鬼啊……”林濤嘀咕道。
他又在洗浴室裡找了半天,確認這裡也被清理得乾乾淨淨,什麼都沒留下。氣憤之下,少年使勁錘了一下金屬門,用那沉悶的響聲宣洩自己的不滿。
可伴隨他的動作,整間洗浴室突然劇烈顫動了起來,金屬門不斷髮出一聲又一聲低鳴。燈光閃爍,慘白的光芒霎時間達到極致,刺得人睜不開眼。
下一瞬,過熱的燈泡炸裂,黑色的暗影從中流淌而出。光與影在洗浴室內交錯,淡淡的深藍色的霧氣從通風系統裡滲來,在室內瀰漫。
林濤從那霧氣裡聞到了一股甜膩的氣味,還有淡淡的酒味,像是有人將氣泡酒打翻,倒進了排氣扇之中。
此時的林濤還沒意識到,這瀰漫的藍色霧氣究竟是什麼東西,但他仍然迅速捂住了口鼻,伸手拉動浴室的門把手。
門被拉開了,少年趕緊衝出洗浴室,外面的休息室內一片漆黑,那些傢俱和雜物的影子顯得如此陌生,似乎整間賭場的照明系統都已經損壞。
片刻後,刺啦刺啦的電流聲傳來,應急燈亮起,昏暗的光芒勉強照亮了屋內的景象。就在這光影交錯的驚鴻一瞥間,林濤猛然感到一陣涼意,從脊背一路直衝進腦海。
——在他眼中,休息室不復幾分鐘前的整潔乾淨,無數雜物和傢俱堆積在一起,勉強搭建出一個掩體的結構。
鮮血和汙穢四處可見,粘膩的油脂,噁心的肉塊還在那些傢俱上蠕動,這裡就像剛剛經歷過一場惡戰,而導致它變成這樣的始作俑者,此時卻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少年懵了,沒想到自己會突然看到這樣的畫面。
他跌跌撞撞地再度衝進洗浴室,淡藍色的霧氣已經開始向外擴散。在霧氣和黑暗中,洗浴室的滿地狼藉展現在林濤面前,那扇沉重的金屬門也遍佈凹陷劃痕,如同被車反覆撞擊過那般。
這裡赫然是林濤之前與肉團怪物戰鬥過後的場景,空中的甜膩霧氣都無法掩蓋脂肪焚燒後的焦糊味。
但怎麼會這樣呢?
明明幾十秒前,屋內和洗浴室都還看起來一切正常,林濤還在苦惱那個幕後黑手把現場處理的太過乾淨。
如今他卻突然來到了另外一個休息室裡,就像從“表世界”掉進了“裡世界”,一切光鮮亮麗都消失不見,只剩下最黑暗與殘酷的現實暴露無遺。
“喝下這罐啤酒,去看到這個世界的真實。然後你就會明白,眼前的一切皆是虛無,黃金賭場是科塞特構築的謊言。”
沒來由的,小偷清潔工所說的話在林濤的腦海裡閃過。他摸出口袋裡的飲料,上面的lo正發著微弱的熒光,“真相”兩個大字醒目異常。
“這霧氣是真相牌啤酒?有人把它倒進了排風系統裡?”林濤退出洗浴室,讓自己遠離那些霧氣。
不管他現在是看到了黃金賭場“真實”的一面,還是真相牌啤酒所造成的錯覺,最好的決策就是不要再吸入更多效果未知的霧氣,以免永遠被困在此處。
很快,林濤在休息室內轉了片刻,他已經能確定這裡和他離開的時候沒有任何不同。
看起來那個幕後黑手處理現場的辦法,就是將整個休息室都用某種方法隱藏在“裡世界”中,再用一個嶄新的休息室替代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