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要努力讓自己顯得平靜,可是手不聽她的使喚,劇烈顫抖著,像要將她筋骨蹎碎般。
可是她的嘴還強犟著,“陳大人……您怎麼跟過來了?”
陳方彥眼沉了下來,“沈南寶,你知道我為什麼跟過來。”
砰訇一道驚雷撕裂了蒼穹,青的、紫的、白的光,閃爍在陳方彥臉上,忽明忽暗。
沈南寶忍不住後退。
可是能退到哪裡?
她能一輩子不出府,他卻有的是辦法讓她出府!
簷角鐵馬豁剌剌亂轉,小小的,單調的聲響,傾倒在沈南寶耳朵裡,卻彷彿一片喧聲,在她心裡擴大、擴大,然後脹裂,從她心尖兒撕開一條口。
前世所有的憤恨,都從這裡湧了出來!
沈南寶定住腳,恨然望住他,“對!我知道!”
空曠的弄道里,空無所有,只有風,掃過來又掃過去,她在這樣悽號的風聲裡,嗓音嘶啞,“所以我要走,我不想再見到你!”
沉默。
久久的沉默。
風聲卻越來越急,越來越緊。
沈南寶閉上眼,“陳方彥,從前的事……我不想再去想了,我也不想報仇,所以,你也別來纏著我了,你什麼都得到了不是嗎?”
“對不起。”
沈南寶怔了一怔,赫然睜開眼看他。
疾風颯颯,吹得簷下燈籠搖搖曳曳,燭光破碎,零星一點的芒就這麼掉進了陳方彥的眼裡,流光溢彩的,彷彿盈滿的淚眼,彷彿他在哭。
不是的。
他的雙肩微微顫動,眼淚一顆一顆砸在領褖上。
他真的在哭。
沈南寶駭住了。
她看著這個總是理智的陳方彥。
看著這個總是選擇對自己最好的陳方彥。
他正在無所顧忌的哭。
在這個被他用一盞毒茶葬送前世的她的面前哭。
沈南寶不明白,方寸大亂地後退。
他緊跟上來,狂風呼嘯,從耳畔劇烈的梭過。他這一次終於、終於擎住了她的肩膀!
他哽咽,“對不起,沈南寶,我不知道那盞茶是有毒的。”
沈南寶一怔,很快笑了,“陳方彥,你覺得我那麼蠢麼?過去了那麼久,記不得你在我死之前是怎麼對的我?記得不你是怎麼在芸小娘房裡夜夜笙歌的?記不得你又是怎麼一臉冷漠的把那盞茶捧到我跟前!陳方彥,你別想著再欺騙我了!我不是,再也不是從前那個一心一意,眼裡只有你的沈南寶了!”
她以為說出這樣的話,他會有短暫的錯愕,然後原形畢露,和她怒罵起來。
可是沒有。
他沒有。
他只是哭得更厲害了,是無聲的那種。
沈南寶心頭被什麼撞了一下,就聽到他道:“我從沒有和芸小娘有過夫妻之事,那些小娘子收進府上只是為了做出冷落你的假象,那個時候蕭逸宸、官家,還有皇后都盯住你了,甚至皇后還派了人來暗刺你,我害怕,我怕萬一那一日我被調任駐守隴右道,孤守在京畿的你怎麼辦?我不敢想,所以我想著讓你假死,藉口逃脫京畿,可是,那杯茶,那杯茶……被人真的下了毒。”
“我從來沒有想過害你。”
“沈南寶,我喜歡的人,從來都只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