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和六哥先回北方了,八妹留在家裡照顧小怡,六哥要回去料理四方教的事務,師母不知道跟爸爸說了什麼,反正那天開始,爸爸整日眉開眼笑的,想遇到什麼喜事兒一樣。
我在道觀住了半月,也回了北方,我讓五個師兄幫我看護崇安觀的日常,我離開那天,在火車站遇到了漂亮姐姐,今天她是獨自一人,她說她在武漢玩夠了,要回浙江了。
我說我家在暨陽做小買賣,她以為我也是回暨陽,但是聽聞我是要去北方,她似乎很是失落,但是眼神裡的落寞一閃而過,我十分擔心小怡,所以沒和她多做寒暄,便匆匆登上火車走了。
師母去了北京,四位師叔伯隨她同往,他們似乎是師兄妹,多年未見相談甚歡,我給他們送行那天才發現幾個師叔伯都打扮的更加立整,特別是三師叔,好像還燻了薰香,大師伯也一改往日的嚴謹,剃光了鬍子,整個人都變得精神了許多。
我臨走時給幾位師兄說,以後觀裡的進項他們可以隨意處置,而且吃食不必拘束,修道就是修道,壓抑酒肉那是和尚的規矩,心裡有道處處都是道,心中無佛就算吃齋一輩子也終究成不了佛。
我將主持印鑑帶走了,還有觀主信物我也隨身攜帶,師父的銅錢劍我擺在了三清殿,讓它多沾沾神氣,二哥一個勁兒問我那天就職儀式上又是召喚三清祖師又是騎龍是怎麼做到的,我苦笑了一下,天知道我是怎樣做到的。
到家那天,突遇村裡出了事,一群熱血青年在打砸村小學,把裡面的幾位老師都揪了出來,批判他們是右派分子,其中有個女老師,我認出了,她就是當年教過我的老師,姓什麼我忘了,反正挺討厭她的,這時候她好像挺著個大肚子,被一群學生呵斥著遊街,我想上前勸說,三伯攔住了我,他說要變天了,讓我趕緊回家去。
我抬頭看,響晴的天兒,雖然進了十月,但是太陽很大,一點兒也不像要下雨的樣子。
多日不見小怡,發現她的身子更虛了,有幾次好好的竟會突然昏厥過去,我三天跑一趟金平縣城,大混子見我日漸憔悴,不知道哪兒來的途徑搞來了許多參茸給我補,我跟他說:“老哥,這段時間辛苦你了,估計還得麻煩你一段時間,我想帶小怡去北京看看病。”
大混子擺了擺手,對我推心置腹:“七哥,說什麼麻煩不麻煩的,其實是我該謝謝七哥你,以前我跟劉凱也不是沒有風光過,但是不開心,像狗一樣,沒尊嚴。跟了你以後,也有時候覺得我三十多歲的人了聽你這樣的毛孩子使喚心裡挺不是滋味的,但是越往後品我越覺得跟你混,踏實,真的,就是打心眼兒裡舒坦,一點兒不撒謊的說,就算給你當狗,我也樂意,一點兒也不覺得丟人!”
北京的醫院裝置比大連和瀋陽的醫療設施要先進許多,但是依然查不到什麼病因。
走出醫院,小怡一直流著淚,我抱著她,感覺她輕了不少。
我說,小怡,我帶你去暨陽,咱們去五洩,去鬥巖,去西子故居,去香榧公園,再去杭州西湖轉轉。
到暨陽時正趕上這邊的大唐鎮開絲綢會,江南盛產絲綢,暨陽大唐鎮更是全國知名的布業襪業城鎮,我帶小怡逛完大唐,又去了草塔,我買了一包瓜子,準備一會兒去其他地方的時候磨牙。
暨陽的十月,傍晚很涼,街上鱗次櫛比的商鋪裡,有大部分打麵館都經營著活殺狗肉,煮好的狗肉切成薄片蘸著細鹽,入口噴香,都說狗肉是熱性食物,所以暨陽人到了冬季都愛來個狗肉鍋或者來一盤狗肉驅寒。
我還是吃不來狗肉蘸鹽巴,所以向老闆要來了醬油和蒜泥,吃起來口味和白切豬肉差不多,小怡看著我大快朵頤,似乎也很饞,我夾起一小塊餵給她,她嚼了兩下就吐了出來,意思是不好吃。
“世界還真是小啊,沒想到在暨陽還能碰到葉道長?”我一聽這聲音就是趙陶朱,便沒理會,卻不想他繼續尖酸刻薄的說:“原來修道之人也會憐香惜玉啊?我還以為道士都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呢,沒想到葉道長也是性情中人啊!”
小怡不認識趙陶朱,見他好像要為難我,便投去厭惡的目光。
“我以為出家人都是六根清淨的方外之人,卻不想葉道長今日卻在此處偷食狗肉,狗狗多可愛啊,你怎忍心吃它?真是罪過罪過啊!”我連看都沒看他,假裝聽不見他的諷刺,但是我真的頂討厭這種愛狗人士,打著愛的旗號可以為所欲為,就好像他愛狗人士都是聖人一樣,豬也可愛,我不信你能一輩子不吃豬肉?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你用你所謂的愛去剝奪別人的喜好,還要強行讓別人跟你一樣,這是善還是惡?佛祖若是強行同化別人偽善假慈悲,那與阿修羅又有什麼區別?
“我不搭理你是不想讓別人覺得我欺負一個有娘生沒爹教的野孩子,並不是怕你,而且我也沒必要怕你,你只是個小人,孔子云,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我慢悠悠的說道,其實我真不想戳他痛處,畢竟這樣做也很小人。
“誰叫我?”這時從後廚走出來一個女子,我認出了,這女的正是那天我抽趙陶朱的時候和他一起的另一個女孩。
“啥?誰叫你了?”我問道。
“不是你叫的嗎?”
“沒有啊,你叫啥?”
“孔子云啊。”
“好名字!”
那女子聽我莫名其妙的誇讚她的名字,忍不住笑的滿面桃花,看得趙陶朱一臉著迷。
“姓葉的,咱們走著瞧!在暨陽,我看你還怎麼猖狂!”趙陶朱冷哼一聲,大步走了出去。
“你是武漢的那個小男生?”孔子云認出了我,好像生怕我想不起她是誰似的,又加了一句:“就是那天打了陶朱的那個小男生。”
我說是的,她看了看小怡,問我,這是你姐?
小怡一臉慍色,突然張嘴說話:“去你大爺的!我是他媳婦兒!”
小怡的突然發聲讓我欣喜若狂,我沒在意孔子云被兇後的反應,直接摟住了小怡,發瘋似的讓她再說幾句話,她看我滿含熱淚的眼睛,哽咽地對我說:“葉福祿,我是你媳婦兒。”
聽到她能說話了,我興奮的直接抱著她痛哭,她也被我緊抱的有些窒息,孔子云暗罵了一句神經,又走進了後廚。
推小怡回葉宅的一路上,小怡一直在說話,大部分都是情話,我永遠都忘不了那一晚的暨陽街道,秋葉落在地上,被蕭瑟的秋風吹的四散飄零,我推著她,慢慢的走,慢慢的說話,慢到彷彿時間靜止在那一刻,慢到可以讓我後半輩子每每想起都會幸福到垂淚。
那些記憶,像刻在我腦海裡一樣,任歲月蹉跎,卻歷久彌新。
爸爸和二姐還有陸伯母都來了暨陽,八妹閒得無聊也跟著來了,明天是我十六歲生日,六哥帶著一夥子人馬特意來給我賀壽,我準備生日這天和小怡成親,雖然道教出家人不能成家,但是我至今只是皈依弟子,並非出家人,所以這規矩對我不好使。
我說我要結婚,爸爸笑的合不攏嘴,大姐二姐也跟著陸伯母緊忙幫我張羅婚禮事宜,八妹也藉著幫忙之名偷吃著婚禮要用的喜糖喜餅。
爸爸雖然離開暨陽十餘年,但是他回來依然轟動了沉寂多時的暨陽商界,一大群商賈成群結隊的上門拜訪,聽聞我要結婚,紛紛要來討一杯喜酒。
小怡雖然已經能自如說話,但是腿還是不能動,還是要依靠輪椅代步,我說我要娶她,她含著淚吻著我,我們的唇久久沒有分開。
陸有財和蘇霞也要跟我們同一天結婚,因為霞姐的肚子日漸變大,我都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懷的孕。
我對霞姐還有恨意,心裡一萬個不願意同她一起舉行婚禮,但是陸有財是我哥,我衝他,也得答允這一場好事成雙。
婚禮那天排場很大,葉家老宅這時還沒變賣,院落裡有一塊巨大的場地,百十來個賓客聚集此處,別院裡也安排了二十桌招待從北方趕來的幾十號四方教心腹。
婚禮前,大姐請來從上海重金聘來的攝影師給我們兩對新人拍攝喜照,照相時,小怡激動的眼含熱淚,我讓她大喜的日子高興點兒,她嗯了一聲,配合著攝影師說的動作拍了幾十張好看的照片。
可沒成想,我的大喜之日,竟也起了風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