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廟村有一條很大的水庫,水庫裡的水很涼,裡面盛產魚蝦和各色各樣的蚌。
每到夏天,村裡的半大孩子就會成群結隊的往水庫裡鑽,農民下地耕種歸來也愛扎進水裡拔個涼,洗澡之餘很有可能摸著一些不開眼的魚蝦。
龍廟村水庫裡的蚌尤其好捉,很多小學生放學之後直奔水庫,運氣好的還會撿幾隻個大肉肥的蚌回家。
今天是個陰天,來水庫的人很少,爸爸就喜歡在這種悶熱的天氣來水庫垂釣,每次總有意外收穫。
我和八妹下午四點多推著小怡在水庫邊兒溜達,正好看到爸爸在釣魚,身邊的水桶裡已經釣上來四五尾活蹦亂跳的鯉魚了,見我們來了,爸爸輕手輕腳的走了過來,跟我要了一根菸,蹲在水壩上猛吸了一口。
“唉,也不知道還能在這兒釣幾次魚!”爸爸感慨道。
大姐帶著陸有財和霞姐回了暨陽,前天來信說,以前對葉家多有照顧的原暨陽市長馬解放翻車了,前幾年他在義烏做教書先生的侄子被打成了右派,抄家時被搜出和國民黨特務暗通的書信,經過幾年的審問,他侄子交代了關於家族內許多人的髒事兒,其中就有馬市長在位十幾年搜刮民脂民膏的一些齷齪勾當。
大姐一改前些天的反對態度,冷靜觀察目下的情況,看來我的提議也許不無道理,所以也在有意識的縮小葉氏企業的輻射範圍,以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的方式逐漸退出暨陽商界。
葉家讓出的產業都被葉家仇敵趙艮塔的兒子趙陶朱迅速吃掉,趙家的燕趙實業在不足半月就稱霸了暨陽乃至紹興商界。
陸有財知道蘇霞爹的身份以後,對老人家更加尊重,其實他是怕自己老丈人一個不舒心把自己宰了可怎麼辦?
看著頭髮花白的爸爸,我嘆了口氣,我現在只想早日把家人送出內地,去國外待幾年,沒了顧忌,我才能放開手腳和六哥去滅那勞什子四方教。
今天在金平縣城忙了一整天,大混子現在儼然成了我的頭號馬仔,知道我最近為了小怡的病四處尋醫問藥,所以他暫代了我的位置,雖說他染指了我該行使的權利,但是我卻沒有責怪他,畢竟比起小怡,這個什麼邪教什麼產業對我來說根本一文不值。
我研究了我所知的所有符咒,但是對小怡的病來講壓根沒有效果,因為小怡一不是中邪,而不是衝神,對於這種身體的疾病,道家靈符形同廢紙。
這十幾天裡,我帶著小怡去了大連和瀋陽甚至北京的大醫院,查不出病因,更看不出來是什麼病,幾十年醫齡的老中醫戴著老花鏡好一頓望聞問切,還是無果。
我站在水壩上滿面愁容,小怡口不能言,身不能動,看著我奔波勞累,含著眼淚卻說不出話,只能“嗚嗚”的看著我。
我撫著她的頭髮附在她耳邊對她說:“小怡,我喜歡你,我想跟你在一起,雖然師父說我是命孤之人,但是我真的想跟你在一起。”
她聽後,原本泛紅的眼眶更加溼潤了,我抱緊了坐在輪椅上的她,她含含糊糊地在我耳邊好像費了好大的力氣才發出聲音:“鵝二你……”
八妹萬瀟雨走到爸爸盛魚的木桶旁,看著魚竿上有些微微晃動的魚線,不禁對爸爸興奮地喊到:“七哥爸!七哥爸!魚線動了!”
爸爸聽聞立馬站了起來,掐滅菸頭快步走到岸邊收起魚竿一看,空空如也,爸爸喜歡逗八妹,故作怒狀對八妹說:“瀟雨啊,你看看,好好的一條魚讓你給嚇跑了,你說,該怎麼賠?”
八妹一向伶牙俐齒,思維敏捷,只見皺著小眉頭嫌棄的說:“切,一條魚而已,大不了賠一條給你!”
爸爸沒想到八妹說完話就直接跳進水庫裡去撈魚了,水庫裡的魚很多,成群結隊的,在岸邊就能透過清澈的水面看到一條條鮮活的大鯉魚。
似乎還真的有被八妹看中的魚,只見她從靠岸的淺水區一直跟隨某條靈活的魚進到了深水區,不大工夫就離我們越來越遠。
“福祿,瀟雨怎麼跟個假小子似的?”爸爸問我。
我不禁苦笑一下,對爸爸說:“以前她在道觀裡,我們師兄弟七個人成天到晚都得圍著她一個人轉,她要是開始玩了,甭管是爬牆偷棗還是上樹掏鳥窩,不玩到累的沒力氣才不會罷休,誰要是阻止她,她保準哭,師父都拿他沒辦法,爸,你可是不知道,她哭起來可嚇人了,咋哄都沒用,你不信可以問小怡,你說是不是,小怡?。”
我習慣性的回頭想讓小怡給我幫腔,才恍然想起小怡現在無法回答我,她還是含著淚,默默地看著我,我趁爸爸望遠處的八妹時,偷偷親了一下小怡,她羞紅了臉,嬌嗔的看著我,眼神裡透著開心。
“嘿,這丫頭還真行,遊了那麼遠總算是沒白跑一趟!”我循著爸爸欣賞的目光望去,只見八妹手裡抓著一尾活蹦亂跳的大魚衝我們招手,離得太遠我也不知道她什麼表情,反正以她的性子,十有八九是在炫耀成果。
我向遠處喊道:“八妹,你真厲害!趕緊游回來吧!陸伯母今天做芸豆餡肉包子!再晚一點兒就沒有了!”
以前在道觀的時候,每次吃粥都要拼命搶,因為兩天吃一餐擱誰誰也受不了,那時候除了六哥,我們師兄弟幾個都一臉菜色,看見蔥薑蒜都兩眼放光,久而久之一聽見吃飯就會像餓狗,啊不對,就會像餓虎一樣,對但凡能吃進肚子裡的東西都風捲殘雲。
八妹雖然在道觀裡待的時間最短,而且她也總有錢出去吃喝,但是在道觀的兩三年她也養成了看見吃的就挪不動步,聽見有吃的就算隔著一座山也要去消滅它的習慣。
果然,八妹聽見我的喊聲,撒了歡的往回遊,但是將到淺水區的時候突然她停止了遊動,一下子沉了下去,再過了約莫兩秒鐘,只見她張著小手使勁兒撲騰,小腦袋也在水面浮沉,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水裡拖著她一樣!
爸爸首先看到了這一幕,二話沒說就跳進水裡朝八妹跑去,我給小怡的輪椅固定好以後也立馬入了水裡,水深不過膝,快到八妹溺水處的水深也才剛過腰。
八妹使勁兒撲騰,手中的魚早已沒了蹤影,我和爸爸離她越來越近,她已然翻了白眼,我急忙將她拉出水面,她已經站不穩了,也沒了意識,我只好將她背到岸邊,給她做書上看來的搶救措施。
“咳,咳”,八妹嗆出了幾口水,使勁兒咳了好幾聲,總算緩了過來。
因為剛才缺氧,八妹的眼睛已經憋的血紅,滿是血絲,只見她喘著粗氣說:“七哥,七哥爸,剛才我腳抽筋了,好像有人在底下拽我!”
我說:“什麼七哥爸?叫葉叔叔也行,淨叫那些稀奇古怪的稱呼!”
八妹明顯急了,對我吼道:“重點不是稱呼哎!七哥,重點是你最好看的師妹我好像遇見水鬼了!”
我笑著打趣:“哪個水鬼不開眼敢拖你?”
八妹見我不信,好像想找出什麼證據,爬了起來就又要往水裡去,我連忙攔住她:“又幹啥去?水還沒喝夠啊?”
“不是!七哥,我剛才抓的那條魚肯定看見我被水鬼拖了,再不行我就把水鬼抓出來證明我沒撒謊!”
我看著這個傻乎乎的師妹又氣又想笑,指著剛才她溺水的那片區域說:“傻妹妹,你知道剛才那水有多淺嗎?我這個矬子都覺得那太淺了,你就不能站起來走回來嗎?非要遊,你要是出點什麼事我怎麼跟你媽媽交待?”
聽到我稍帶怒氣的斥責,八妹低下頭作勢就要哭,我見此狀,內心裡一陣自責,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把這個愛哭鬼給訓哭,八妹一哭,我就不知所措更不知如何讓她停止那震耳欲聾的哭聲,恍惚間,在道觀裡的那種久違的感覺又回來了。
爸爸見八妹哭了,也亂了方寸,使勁瞪了我一眼,彷彿在說:你這個混蛋,怎麼把小丫頭給惹哭了,她一哭還了得?
我心裡罵了自己幾句,討饒似的想哄好八妹,一低頭卻見八妹的右腳踝上有一片烏青,我蹲了下去仔細觀察,八妹哭的鼻涕眼淚一大堆統統落在了我的腦袋上,見我在看她的腳,也抽抽搭搭的看我在看什麼。
那是一隻五指掐出來的手印,八妹的腳踝被掐的烏青,那手印也清晰可辯,足見其用力之大。
八妹溺水時我跟爸爸在岸邊看的清清楚楚,當時八妹所處的位置只有她一個人,而且就算有人,也不會在水裡憋氣那麼久的,我懵了,想也想不通,難道拖八妹溺水的還真是水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