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最信任的人在你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背後給了你一刀,然後告訴你他不是故意的,獲取了你的原諒之後又在你鬆懈時往你血未凝乾的傷口上撒了一把鹽,你會怎樣?
“小豆子這個混賬王八蛋!”祖父咬著牙低吼,恨意滔天。
原來那天祖父被RB人抓走以後就被帶到了金平縣城的臨時司令部裡關了起來,起初還好,有吃有喝,沒被毒打也沒被審問,但是被關了四五天,小豆子的一次探視之後,情況就變得嚴峻起來。
那天傍黑,祖父正在牢房裡惦記著有孕在身的祖母,只聽見外面走進來一人,來人正是小豆子。
小豆子此時已不是白丁打扮,而是一身白色的洋裝西服,還扎著一條紅色領帶,腳下的皮鞋也在昏暗的燈光下異常閃亮。
看見眼前這個自己摸不透的小兄弟,祖父很是心寒,臉色鐵青的只能沉默。
氣氛很是尷尬,還是小豆子先開口:“大哥,在這兒住的還習慣嗎?”
“我不是你大哥,更沒你這麼有本事的兄弟。”祖父的語氣冰冷,對待眼前最熟悉的人,沒來由的陌生。
“我也是沒辦法,大哥,我岳父說了,只要你把鋪子賣給我,就不為難你。”
“你是不是傻了?咱一開始不就說好了的把鋪子盤給你嗎?”祖父有點兒蒙了,心想著小豆子是不是病了,原本就談妥了的就是把估衣鋪和陸家老宅一併賣給他,怎麼現在又來這麼一出?
“對,咱們是談妥了價格,那現在就籤買賣契約吧!咱倆這關係應該就不用找保人了吧?來,大哥,你先過過過目,沒啥差頭的地方咱們就在這簽了吧!”小豆子從懷裡掏出一張紙遞給了牢房裡的祖父。
祖父接過紙來細細端詳,神情愈發凝重,拿著紙的雙手也不由顫抖了起來。
“一塊錢?買我的鋪子和老宅?你覺得可能嗎?”
“那就由不得你了!”小豆子從褲子口袋裡面掏出來一支鋼筆丟給了祖父,又抽出一根菸放在嘴裡點燃起來,吐出的煙霧在狹小的牢房裡瀰漫開來。
死一般的沉寂。
“這個價格不可能,你想都別想!我寧可一把火燒了也不賣給你這麼個狗漢奸!”祖父怒氣衝衝的說,許是動了火氣,忍不住咳了幾聲。
“狗漢奸?我岳父答應我下個月就把我改成RB籍了,兄弟我不再是窩窩囊囊的中國人了!國家都這個熊樣了,政府軍隊都打不過RB人,當漢奸,我不當別人也會當!”小豆子聲嘶力竭的大聲叫嚷,空蕩的牢房裡響起了他的回聲,聽在祖父耳朵裡嗡嗡作響。
“你這麼做對得起你爹媽嗎?兄弟,我再叫你一聲兄弟,聽哥一句勸,小RB早晚得完蛋,你可別這麼傻了!行嗎?”祖父似是懇求,言語裡滿是真誠,他確實不想自己這個小兄弟走入歧途。
“別說了,大哥,簽了吧,簽字畫押以後我就放了你,你跟大嫂離開這兒去南方,保住命比什麼都重要,我是回不了頭了,我放你一馬也算報了你這些年對我的恩了。”
祖父思索良久,拿起鋼筆正準備簽字,一個身著RB軍服的中年人走了進來,小豆子衝來者行了一個禮,恭敬的說:“父親,您怎麼來了?玉秀和小忠子在旅順那邊還好吧?”
“嗯,他們娘倆挺好的,過兩天就回來了。”中年人點頭答了一句,一口流利的中國話,言語裡絲毫不掩飾對小豆子的不待見。
看來這穿著RB軍裝的中年人便是小豆子的岳丈田中沼。
“還沒簽呢吧?”田中沼瞅了一眼祖父,從衣兜裡也掏出一張紙丟給了祖父,“那就順帶把這張字據也簽了吧!”
祖父接過來一看,不禁大驚失色,這居然是一張欠條?!
欠條上寫明,祖父因為生意週轉向成衣鋪掌櫃竇大牛借銀五百兩,不計利息,約定十天歸還!
按理說明眼人都瞧得出來這很明顯是假的,因為估衣鋪就算週轉不開也不可能折騰五百兩,屁大點的鋪子進支週轉頂天兒都超不過十塊大洋,五百兩,這得是多大的買賣?
“我,不,籤!”祖父算是看明白了,眼前的這兩個人明顯是圖自己家產和祖上的銀子的,自己媳婦還挺著個大肚子,沒了鋪子和宅子也還有點兒銀子傍身,也不至於餓死,全家也都指著這筆款子過活,哪能隨隨便便送與他人?一旦簽了,自己就什麼都沒有了。所以鐵了心打死也不能籤這種傾家蕩產的契約。
那天開始,祖父就整日被RB兵提出去毒打,吃喝也只能是殘羹餿飯,狗都不吃的東西。
轉眼在司令部被關了十幾天,祖父被打的奄奄一息,卻還撐著一口氣,他想出去,他心裡還惦記祖母和祖母肚子裡的孩子。
祖父被抓的時候穿的很體面,長袍加布鞋,頭髮也梳的很板正。可在這裡被關押拷打這麼久,乾淨的袍子變得像一塊擦血布,有一次被拖去毒打的時候布鞋也丟了一隻,鬍子拉碴的更別提什麼髮型了,能死撐著保住命就不錯了。
這天祖父被打的著實不輕,RB兵今天打的格外用力,下了死手,鞭子抽打在身上每一下都是皮開肉綻。
祖父本就被打的遍體鱗傷,如今神情更是恍惚,渾身麻木沒了知覺,彷彿隨時都會嚥氣一般。
祖父怎樣被拖回到牢房都不知道,腦子糊塗的像灌滿了漿糊一樣,只聽得小豆子在耳邊輕聲說著什麼,然後感覺到有人握著自己的手將一支筆塞在自己手裡寫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