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來時在一個破舊的茅草屋裡。漆黑的牆面,一張桌子,兩把凳子,一張小床,床上鋪著很多稻草,一床乾淨整潔的被子。放眼望去房中並沒有什麼之前的東西,最值錢的東西怕是掛在牆上的那幅畫了。潑墨山水畫,我並不懂字畫的欣賞,但隱約覺得挺好看的,應該很值錢。桌上有一把茶壺,四個茶碗。我實在是渴的不行了,只好自己艱難的挪動身體下床去倒水。“哎呦!”一不小心扯到了傷口痛的我坐回了床上,我低下頭檢視傷口的位置。腹部纏著麻布,但不知是不是用力過猛有些滲血了,我用手摸了一下傷口放在鼻尖處聞了聞,是用來止血的血見愁。嗯?外面吵鬧的聲音讓我感到好奇,我緩慢起身走了出去。“娘!你看,哥哥又欺負我。”
“五嬸,今天做的什麼好吃的?”
“小丫頭,又長高了不少啊!”
“相公,別忘了帶上乾糧。”
“今天換來的糧食真不錯啊,能做好多好吃的了。”
“爹,我想吃肉。”
一推開門便看到一片和睦的景象。家家戶戶都在忙碌著什麼,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娘,你看!”其中一個小丫頭看見站在不遠處的我指了指我。所有人都看了我一會兒,隨即一位年齡偏大的婦人笑道,“你醒了?”“嗯。”我趕忙點點頭。“葉兒今日去市集換取糧食去了,可能要傍晚才能回來,你不如來我這裡吃點東西先墊墊。”她的聲音真溫柔,像極了我娘。我愣在原地,想不起來這個叫葉兒的是誰。她許是看出了我的疑惑,走過來道,“前幾日是葉兒上山採藥將你撿回來的,她悉心照料你多日,今日才去市集換取糧食。”我點點頭,表示明白了。“來。”她扶著我坐在門口的凳子上將一塊烙餅放在我手裡,“趁著還熱乎,快些吃。”我也不管還燙不燙手拿起就往嘴裡塞,我實在是太餓了,好像好久都沒吃東西了。“慢點,還有很多呢。”她看著我這樣子不禁輕斥道,嘴角是掩藏不住的笑意。
這裡真好,又安靜又愜意,大家都和睦相處,就像一家人一樣。
“姑娘,你叫什麼名字啊?”婦人一邊烙著餅一邊問我。我搖搖頭,我記不起來了。“那你是從哪裡來的還記得嗎?”我想了想又搖搖頭。“哎!可憐的孩子,跟葉兒一樣。”她嘆了口氣眼裡滿是心疼。“這裡…是哪裡?”我吃著餅小心翼翼的問道。“柳葉村。”她解釋道,“我們這個村子在大山深處,這裡只有我們這十幾戶人家,每日上山採草藥,下山去集市換取糧食,十幾年都是這麼過來的。”柳葉村?大山深處?那我是怎麼來到這裡的?“村子以前不叫柳葉村,沒有名字,但後來在村口的兩邊有了兩棵柳樹就叫柳葉村了。”婦人一邊說一邊看著我笑道。我點點頭繼續吃餅。“姑娘,我們村的人啊,都是最樸實的人,你不用怕,住在這裡好好養傷。”婦人說著又把烙好的餅放在我手裡,“這裡沒什麼大魚大肉,但也不至於把人餓死。”我看著她點點頭,心裡莫名的安心。她的溫柔是別人給不了的。“五嬸,這個給你,是我今天剛換回來的。”一個黝黑的小夥子把一小碗肉放在了那位叫五嬸的婦人面前。“阿牛,你自己吃吧。你每日都要幹很多活給我了你會餓的。”“五嬸,你就吃吧。我和夫人那裡還有呢。”說著他回頭看了眼站在門口的年輕夫人不好意思的笑了。“好,我吃。快回去休息吧,阿牛。”阿牛正要離開時,五嬸又叫住了他,“烙餅,拿去,和夫人吃。”從一塊佈下取出烙好的烙餅塞到阿牛手裡。“哎!知道了。”他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回頭看了眼夫人,夫人點頭後他才收下拿回去。“吃吧。”五嬸把那碗肉放在我的面前讓我吃。“我吃飽了,五嬸。”我把肉推開起身打算在附近走走。“姑娘…”她想叫住我吃肉,看我走了便改口了,“別跑遠了,山裡很危險的。”“嗯。”我回頭衝她點點頭才慢悠悠的往前走去。
村子不是很大,只有十幾戶,每個人都是依附著山裡的草藥,果子,野物,過日子的。村子四面都是山和樹林,村口兩邊真的有兩棵柳樹,正在往下掉葉子,旁邊立著一塊木板,木板上寫著——柳葉村,周圍都是高高的懸崖,人是爬不上去,只有面前這一條路可以走。走了沒兩步就有人挑著扁擔走過來,“姑娘醒了,好些了嗎?”那人見我便問道,我茫然的點點頭,他怎麼認識我的?“姑娘,再往前走就是岔路口,不熟悉路的話會迷路的,快回去吧。”“好。我隨便走走。”我點點頭還是往前走去。再走了幾公里就出現了三條岔路口,每條路都是一樣的,深幽曲徑,除了兩旁的樹什麼都沒有,一眼望不到頭,我沉思了許久還是決定先回去。
天開始慢慢黑了,葉兒還是沒有回來,我實在無聊就坐在門口等她。很快一個拿著竹竿揹著揹簍的清秀女孩慢慢走來,她手裡的竹竿有節奏的敲著地面,她的步子慢而穩。她…看不見?我扶著門站起來看向她來的方向。“你醒了?”許是聽見了我的呼吸聲,她走近後先把竹竿立於門旁又將揹簍摘下,取出了什麼東西衝我笑著。“嗯。”我看著她點點頭。“這是今日換的糧食,你快些吃了吧。”她溫柔的笑著將布包裹的東西塞進我手裡。我開啟一看是兩個熱乎乎的包子,我看了她一眼,拿起一個咬了一口。“好吃嗎?”她問道。我點點頭,突然意識到她看不見便答道,“好吃。”她低下頭笑了笑,又從懷裡取出一個小瓷瓶塞到我的手裡,“這是金瘡藥,我今日用換來的銀兩買的,大夫說你塗了這個很快就會好。”金瘡藥?她是用了多少東西換的這瓶藥。“葉兒,我已經好很多了,不用再買這個了。”我有些過意不去,我對她而言是個陌生人,她卻拼盡所有的對我。葉兒笑了笑道,“我只希望你快點好起來。”我握著金瘡藥心裡卻不是滋味。葉兒又笑了笑道,“若是你真的過意不去,等你身體好了,同我一起去採草藥,拿到集市去換如何?”“嗯!”我點點頭,大口吃著包子。我要快點好起來,陪她一起去換糧食。
我坐在桌子前吃著她換來的糧食,而她卻一人忙碌不已。“葉兒,我幫你…”我一起身要幫忙她就停下手中的活擺手道,“你好好休養,等身子好了再說。”我也只好繼續吃著東西。“把藥喝了。”我剛吃完東西,她就端著一碗黑色的藥水出現。“這是什麼?”我看著這碗藥水,聞了聞,實在是喝不下去。“大夫說你喝了它就會好的,快喝。”她坐在我身邊督促我。我小酌一口實在太難喝了,快要吐了。“一滴不剩的全部喝掉哦。”她說道。“嗯。”在難喝都是她辛苦換來的,我有什麼理由浪費呢。捏著鼻子咕咚咕咚兩口灌下去,苦味一下子充斥在整個嘴裡。她笑了笑從懷裡掏出一小塊布慢慢開啟,裡面有兩塊麥芽糖。“給你。”她拿起一塊塞到我的嘴裡,嘴裡立刻滿是甜甜的味道,苦味一擁而散了。“小攤販說這麥芽糖用來解這藥的苦最管用,如何?還苦嗎?”我看著她明亮的雙眼搖搖頭,“不苦了。”她把另一塊小心翼翼的包好放回懷裡,伸手摸桌子上的茶壺。我怕她燙到,便給她倒了一杯茶放到她手裡。她笑了笑沒說話。
這麼近距離一看她長的真好看,兩雙眼睛清澈無神,柳葉眉,櫻桃小嘴,面板白皙,骨節分明,怎麼看都不像是幹農活的丫鬟,看著倒像是個富家小姐。
“葉兒,你的眼睛…”她長的這麼好看居然看不到,老天不公。葉兒默默躲開我的手笑道,“我生下來就看不到,到如今我已經習慣了。”我悻悻的收回手,把剛才剩下的包子放到她手裡,“你也餓了吧,吃點東西。”她那雙明亮的眼睛看著我點點頭。恍惚之間我覺得她也許能看到一點。
夜晚,休息時我們兩個就擠在那張小床上,她使勁往牆那邊靠怕把我擠下去,我轉過身去摟住她,“這樣就不冷了。”夜裡還是很涼的,我們抱著可以互相取暖。“嗯。”她輕輕應了一聲。
次日,我醒來時,葉兒早就醒了,收拾好了一切準備上山採藥了。“桌上有粥,院子裡有熬好的藥記得喝掉。”她沒再多說什麼背起揹簍拿著竹竿走了出去。“葉兒。”我叫住她。她應聲回頭,明亮的光照在她的臉上,院中有樹葉隨風吹起,那一刻她就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怎麼了?”她溫柔的問道。我搖搖頭,“沒什麼,保護好自己。”她笑了笑點點頭轉身離開。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裡有點不安,總覺得會有什麼事發生。
她走後,我把桌子上的粥喝光,又把藥喝掉,苦的我都快哭了,正要去倒水喝時看到了桌子上那塊麥芽糖。用布墊著,麥芽糖就那麼靜靜的放在那裡,旁邊就是水杯,她應該猜到我會用水解苦了。我拿起麥芽糖放進嘴裡,心裡卻是很開心的。葉兒真的如仙子般又溫柔又善良。
今日天氣有些微涼,還一直淅淅瀝瀝的下著小雨。我很擔心葉兒,她看不見又沒有羅傘遮雨,我怕她生病。
“五嬸。”我只能敲敲五嬸的房門尋求幫助,“你這裡有沒有羅傘?下雨了,我想去找葉兒。”五嬸開門看到是我笑了,但一聽我要出去找她就連忙擺手,“姑娘不可以自己離開,這山裡很容易迷路的,還有豺狼虎豹出沒。葉兒你不必擔心的,我相信她不會有事的。”五嬸安慰道。可我還是很擔心,不知道為什麼從今晨開始就心慌的厲害。
五嬸說得對,如果我自己離開萬一迷了路,葉兒回來還要再去找我,還不如呆在這裡等她回來。
雨一直下著,沒有停。我從清晨坐到日落,葉兒始終沒有回來。天色漸漸暗了起來,我不由得擔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