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若他想要清醒,那便只會喚玉珏打盆冷水來拭臉,根本不會特意跑到殿門外去。
宓奚審查著從前自己的行為,發現了一些漏洞。
他當時為什麼要特意跑到門外去吹冷風,而不是喚玉珏?
他是想避開什麼?或者尋找什麼?
“唰”地一聲,宓奚抽出腰間匕首,抵在秦嘆月下巴上:“話不言盡,你真是在找死。”
變故突生,秦嘆月也未曾料到,匕首鋒利,在她脖頸間劃出一道口子,鮮血沾染刀身,順著刀刃緩緩流淌。
“我……”秦嘆月還想說什麼,卻在那一瞬間感受到了宓奚洶湧的殺意,電光火石間,她忽然明白了點什麼,快速道:“你是說小湫兒?”
匕首堪堪止住,血珠如斷了鏈,滴落在第,宓奚冷聲道:“小湫兒又是誰?”
秦嘆月忍著劇痛:“並非我有意欺瞞,而是我以為此事與你而言並不重要,所以才會忽略。”
當時她為了更好地用控制宓奚,所以用蜃珠直接清除了他對小湫兒的記憶,並將宓奚對其相關的情感轉移到自己身上。
由於秦嘆月亦是重生之人,還幸運地保留了前世記憶,所以她知道是湫讓這個世界能夠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而這個機會,是湫付出了極大代價換來的,秦嘆月雖然不知道其中詳細,卻也能隱隱推測出一些事情。
重生後的宓奚身邊亦養了一隻小狐貍,她本以為那是湫,但是後來到宮中才發現,小狐貍雖然與湫長得一模一樣,但是卻與湫一點都不相同。
雖然也叫小湫兒,但它身上卻沒有湫對宓奚的那種痴心至極的情感。
為了進一步驗證這件事情,秦嘆月利用小湫兒練字時機,設計了犬瘟一事,並與明鶩合作,由他將那株斷尾草獻上。
為了救治小湫兒,宓奚自然是將斷尾草給它喂下了。
秦嘆月在都梁殿外守了兩夜,監視著小湫兒的狀態。
——服用斷尾草以後,它並未變成人形。
由此得出,所以它並不是湫。
在這個重生的世界裡,湫已經不複存在,而這個世界為了修補原本的空缺,這才讓小湫兒出現在宓奚身邊。
她或許是某個困在小狐貍身體的女子的靈魂,雖然同樣的聰慧可愛,但是對於宓奚來說,她遠遠不如湫那樣重要。
為了借宓奚之手複仇,秦嘆月借用了蜃珠的力量徹底消除了宓奚腦中有關小湫兒的記憶,只保留了屬於湫的那一部分,這樣一來,宓奚的記憶便不會兩者産生偏差,從此只剩下對湫的情感,更利於她所掌控。陣法
她原本以為,就算捏碎了蜃珠,宓奚也只會模糊地想起上一世的記憶,並不會記得有關小湫兒的事情,卻沒成想他居然會從蛛絲馬跡中找到那一絲不尋常。
他對小湫兒的情感,比秦嘆月預想的似乎要深一些。
但是現在對秦嘆月而言,無論是小湫兒還是湫都沒什麼差別,只要確保宓奚對其有興趣就行了。
她用手抓住匕首,在宓奚的注視下將匕首從自己脖頸間緩緩推開,下一刻,她劇烈地嗆咳起來,彷彿要將心血嘔出來一般。
好容易止住了咳嗽,秦嘆月將自己深深埋進大氅中,裹得嚴嚴實實。
她感覺冷極了,脖子處的傷口還冒著血,染濕了大氅。
“你本是無心無情之人,我還以為這世上不會有誰入你的眼,沒想到你竟對那小狐貍也産生了情感。”她深吸一口氣,緩著痛勁,用極慢的語速道:“這顆蜃珠,原本是屬於湫的,前世,她將所有與你相處的記憶儲存在其中,天地重開後她便消失了,這珠子在機緣巧合之下到了我手中。不過,現在也算是物歸原主了。”
“儲存記憶?為什麼?”
秦嘆月無奈道:“因為你從前並不願意承認你與她之間的關系,你厭棄她——至少表面上是這樣的,所以她就將所有記憶存在這顆蜃珠中,若有朝一日你徹底想要拋棄她,或者她真的想開了,那麼她就會攜帶著這顆蜃珠以及所有記憶離開你,徹底消失在你身邊。從此她的一切也再不與你相關,這是她為你倆準備的結局。只不過變故突生,她最終還是沒能放下你,才有了後來天地重開,萬物逆回的事情。”
宓奚狐疑地看著她:“你又是如何得知?”
“因為我有解讀蜃珠內容的能力,所以此中的記憶,我也是能夠窺探的。”並因此産生了利用宓奚向戚晏複仇的想法。
作為旁觀者,秦嘆月也很是唏噓這兩人之間的事情,瞭解二人的情感糾葛後,她不由得對湫那隻小狐貍産生了同情心。
又傻又痴情的小狐貍,一直都沒有等到那個清風明月般的少年回頭。縱然如此,她還是義無反顧、亦步亦趨地跟著他,想著或許哪一天他能夠轉身,第一眼看見的是她。
可是宓奚心中有皇權、有臣民,有江山,卻連一個能夠容納她的小小角落都沒有。
比話本中的薄情郎還要無情幾分。
宓奚聽她講完,眉頭一直蹙著,一刻未松。
心底升騰出一種荒誕的感覺,又莫名有些苦澀辛酸,難以言喻。
那應當是對湫的”虧欠”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