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的時候,少女的聲音戛然而止,她口直心快,反應慢上一拍,可是還是明白今天究竟是什麼日子,哪些話可以說,哪些話又不能說。
但是還是讓周圍的氛圍都像是凝固了起來。
她能夠察覺到無數目光都在盯著自己看,那種目光其實並沒有帶有惡意,卻讓她感覺到可怕。
不過,大概是年紀尚幼的原因,她的某些行為的確算是可笑,她應該是要掩飾掉自己剛才的不當心,也或者抱有僥倖心理——也許周圍的其他人,包括自己的父親,都沒有注意到最後的那句話,所以馬上就繼續說了下去,只是玉容微紅:
“所以,某些自欺欺人自說自話的人,真的只是在自我安慰地顯擺嗎?”
“所以……”
她聽到,就在她的“所以”之後,管闊也說了一個“所以”。
“你總是說‘我們’南吳三美,是因為自卑嗎,也就是說,如果不抬出她們兩位的名號,你單單自己一個人,就感覺到不自信,或者說,你其實很清楚,自己和她們兩位的差距?”
本來因為今天發生的事情而神情古板的管闊,此時此刻居然氤氳出了絲絲的笑意。
說真的,同樣是紈絝,比起長安的那些人,最起碼是現在看來,這一位金家小姐看起來是不可惡,一點都不可惡,甚至還有點可愛。
她太自高自大了,所以僅限於自高自大,自高自大到不屑於去做紈絝應該做的事情,單單的每天都想著從別人身上尋找存在感。
內心深處隱藏著的東西被捅破,其實是一件非常難受的事情,管闊所說的話語,她不會承認,但是對方的確一針見血。
她芳名遠播,號稱南吳三美之一,但是她和那兩位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也許管闊所說的很對,南吳三美,真的只是“美”之一字,自己佔了這一字,可是姬如是和關纖雲卻不一樣,她們兩位,除了美,還有著其他的同樣閃耀的東西。
於是少女終於顯得有點氣急敗壞起來,她恨恨地跺了跺蓮足,嬌叱一聲,便“鏗鏘”拔出一把秀氣修長的吳鉤刀來。
銀白的光澤、近乎完美的弧度,當這把刀始一出鞘,管闊便是眼前一亮,這把刀,絕對是一把名刀。
“大言不慚也目中無人的狗東西,簡直就是不識好歹,今日本小姐就讓你看看,我們南吳三美是不是除了美就什麼都沒有了!?”
就在金家的中年男子皺眉的一瞬間,少女曼妙的身姿就像是翩若驚鴻影一般,掠出幾道風,突兀地朝著管闊出刀了。
那位有著一雙三角眼,也有兩撇小鬍子的朝官朝服在春風之中飄動,威勢自來,看到那幅情景,他輕輕冷笑一聲,誰也不知道他笑的是誰,只是他沒有再說任何的話,也沒有要作出動作的意思。
其他人也大多數都抱有著那種態度,金家的少女咋咋呼呼的,管闊也不知道深淺,先且讓還有點本事的少女試上一試,這裡高手如雲,倘若管闊有什麼貓膩,出手解救應該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金家的那位中年男子張口欲喊,大概是想要阻止,但是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神色也漸趨平靜,看得出來,他也想試一試管闊的底細,同時他也很自信。
刀柄顫動,“刷”地一下竄入他的右手中,他稍稍往前幾步,看了一下距離,感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便不再有任何的動作。
雖然沉穩許多,可是如同少女一樣,他看起來也挺自信的,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女這種論調絕對不是空穴來風。
另一邊,李千容看著那一位生得花容月貌的小姐姐(這個稱呼已經被汙了一言不合就開打,顯然覺得有點不可理喻,大概是李顯嶽和萬蓮雙的教育讓他不太喜歡隨意衝突別人。但是他眨巴著小眼睛,一點都沒有因為少女凶神惡煞的樣子而有任何懼怕的樣子,反而看得認認真真、津津有味。
他對管闊的實力,也是盲目自信得可以。
天地之間,金憂作和丘鏡山的強大氣息彷彿還在迴盪,並未消散。而新的戰鬥,卻很快又發生了。
一場戰爭不能夠結束以後的戰爭,反而會為後面埋下隱患。
即使是兩位大人物戰爭之後的消亡,也是如此。
管闊冷眼看著少女翩然而來的麗影,全身的氣息瘋狂運轉。
他覺得自己好像好久都沒有戰鬥過了,自從和薛昭血戰最後散去運氣法、分開之後,他的身體都彷彿變得僵硬。
而今,他的實力完全迴歸,甚至比起北唐先帝駕崩的那一夜更加強大了。失而復得是一件好事情,有些東西的迴歸,反而會有所收益。
不過,在看到少女出手的一剎那,他表面上毫無波瀾,實際上還是有點驚異的,因為他從那道道影像之中,看到了金憂作的那種詭異身法的影子。
金家人,會詭異身法,其實並沒有什麼不可思議的,但是少女年紀輕輕,便能夠施展得如此熟練而具有威脅性,那就令人警惕了。
管闊不得不承認——單單從詭異身法這一方面講,少女還在他之上。畢竟領悟這個東西,他是在運氣法之後,與蘇印決戰的時候,再加上丘鏡山走後,他一直都沒有得到指點,最起碼詭異身法這一點上,他純粹是依靠當年金憂作留下的隻言片語而自行修習的,所以如果只比拼詭異身法,他必輸無疑。
只是不知道,少女的氣息會有多麼猛烈,這一點上,他還有著足夠的自信,他的實力被李顯嶽親口承認過。
一股強大的氣勢從他的體內一直傳導到體外,再散發出去,他的右手在這一瞬間便握住了腰畔秦殺的刀柄。
雖然少女的速度很快,可是在那一時刻,他還是清晰地看到對方萬千重影像之間,嬌容上猛地一凜,隨後又很迅速地轉變成了輕蔑。
很顯然,她沒有想到管闊竟然不是一名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但是很快,自負就將這一切意外都拋到了九霄雲外,她雖然在南吳年輕一代之中的實力算不得出類拔萃的存在,但是金家本身就代表了某種高度,就算沒有其他的金家關家子弟厲害,收拾收拾幾個無名小卒,還是手到擒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