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人性?”關正興聲音緩慢地問道。
“日——久——生——情。”
郭自衝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完了那四個字。
日久生情,這放在男男女女之間,是多麼曖昧不堪的詞語,但是郭自衝說出來,卻帶了某種悲愴以及無奈,整個院子的氛圍,都顯得有些晦暗起來,如同天空的色彩。
關正興沉默地點點頭,拄著吳鉤刀,緩緩站起身來,步伐巍峨,離開了。
親情,有些時候不需要血緣關係,就像是夫妻之情一樣,它融合在了我們的靈魂裡,而不單單是肉體。
因為親情,郭自衝選擇了背叛北唐、背叛李擇南。
在多年以前的那個陰霾天氣,他和關正興便決定在多年以後佈下一個局,針對北唐,也針對那一位秦王殿下,以及後來的北唐皇帝。
李擇南的無情,輸給了親情。
好多天以前的夜裡,郭自沖和關正興執行了那個局,那個局以郭自衝生命的結束作為開始,向北唐、向李擇南發動了一場深入骨髓的復仇。
郭自衝所有的屈辱都將會重疊,而後被洗刷乾淨,他的一切行為都將變得明朗起來。
……
……
大旗迎著春風招展,那是南吳軍隊的帥旗,關家旗幟。
代表著至高無上的威嚴以及不可抵擋的氣勢。
關正興宛如淡漠了好多萬年的十萬大山一般沉默著坐在披甲戰馬身上,眸光直接掠過了衛佰,看向了那個方向。
那裡,遠處,是長安,是皇宮。
那是他的目標,現如今,今天,他距離那個目標更近了一步。
關正興的那種忽視很明顯,不過不羈如衛佰,卻絲毫生不出憤怒的情感。
即使他是北疆軍的騎郎將,在這一位大人物的面前,也什麼都不算。
更何況,他感受到了末日來臨般的絕望感。
關正興並沒有死,就意味著南吳人設下了一個局,那個局將這四萬定南軍套了進去,一旦四萬定南軍被粉碎,那麼這些人將會長驅直入,一直威脅到長安,甚至整個北唐。
不,現在最大的威脅,是自己的小命。
他看向那名年輕人,嚥了一口唾沫,覺得自己乾澀無比。
“我的那支消失的準備截殺你的部隊,是不是全軍覆沒了?”
年輕人並沒有回答,只是不屑地勾了勾嘴角,甚至都不再看他。
衛佰不再追問,因為他已經知道了答案。
當然,還有一個問題的答案。
“你是關建如,關正興的兒子?”他問道,也像是自我回答。
“所有人都以為你在徐州,關正興假死之後,你還在徐州的城頭掛起白幡,原來這都是你們的一個局,你壓根就不在徐州,而是在鄭州,在那五萬南吳甲士之間,偽裝了許久,而且以你們關家的狂妄,你也絲毫不忌諱對你父親假死之後的不吉利的行為,因為你們實在是太自大了,自大到欠揍。”
說完這些話之後,衛佰屏氣凝神,而後難以自抑地搖了搖頭。
他終於是再一次聽到了林子內外周圍一大片的形形色色的聲音,並且逐漸真切,卻也夢幻。
有吳音,像是驚雷一般炸響的忽然襲殺出來的吳音。
還有北唐官話,夾雜著慘叫、震驚、怒吼等種種消極的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