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麼說,今天是宴席,南吳人也都在這裡,這樣的情景,真的談不上好看。
四周靜了下來,李顯嶽也沒有說話,於是氣氛顯得有些異常。
薛昭還是那種目光平視前方的姿態,看得出來,他的內心是真的平靜,就像管闊的那些“挑釁”,還在他的面前“挑釁”別人的動作神情根本就不曾存在過。
他的內心強大便是無所謂別人到底是誰,這一點和丘鏡山、和管闊都有點不同。
那種壓抑古怪的氛圍並沒有持續多久,李顯嶽依舊站在原地,看了冠英將軍一眼。
冠英將軍說話了。
他依舊是笑眯眯的,但是沒有人能夠看得出來他那笑眯眯的中間,隱藏著幾絲不喜甚至還有冷意。
“你果真就是管闊?”他看著管闊,問道。
他的聲音很和藹,就像是一個慈祥的祖父,但是管闊並沒有體會過擁有祖父的那種感覺,所以冠英將軍帶給他的那種感受特別的莫名。
“是的,我就是管闊,你們所知道的管闊。”管闊鄭重地看著他,又鄭重地回答道。
冠英將軍點了點頭。
“我和你的父親打了好多年的交道,”他說道,“同時,我們也是那麼多年的對手,甚至可以說是敵人。”
他不介意在管闊的面前挑明自己和管清和的關係,他曾經義無反顧地表達過斬草要除根的信念,也的的確確和管府明爭暗鬥了好久。
管闊並不太知曉冠英將軍和管府的關係,不過他能夠僅僅從對方的這一句話之中聽出來貓膩。
“我很意外你居然還能夠活著,並且就這樣出現在我的面前。”冠英將軍的聲音有些緩慢,但是每一個字句都很有力量。
“重回首,如果單單讓我看待現在的這個結果,也許我也會感覺到意外,但是我自己是一步一步腳踏實地歷經千辛萬苦才活到現在的,那些經歷我都很清楚,所以我也很清楚我能夠活到現在,是理所當然的。”管闊的聲音迴盪在大帳裡面,很是坦蕩蕩。
“我會嘗試殺死你的。”冠英將軍臉上的那種笑意驀地消失,變得一臉冰冷,就像是一頭笑面虎瞬間就亮出了自己那鋒利的獠牙。
他的這句話很是突然,從某些方面來講甚至可以說是光明磊落,但是真的是太過令人感到意外了。
整個大帳之內都彷彿凝結成了一片寒冰,一切都凝固住了,四周靜得壓抑,甚至就連一向不羈的姬如是都不再發出任何的聲音、作出任何的動作,小嘴微張,露出了吃驚的神色。
他們中的很多人都表達過對管闊的惡意,但是從來沒有哪一位像冠英將軍那般直截了當,然後帶上了好幾分的刀光劍影之概。
管闊顯得有些詫異,冠英將軍忽然朝著自己來這麼一下,倒還真的是超出自己的預料,他想象過許許多多人對自己的不滿,但是還真的沒有想到冠英將軍這麼一個總是笑眯眯的老好人居然會朝著自己表露出這麼凜冽的殺意。
李顯嶽看了冠英將軍一眼,微微皺了皺眉頭。
他知道冠英將軍和管清和那些時候的明爭暗鬥,但是卻也並沒有想到雙方的那種勢同水火居然強烈到了這樣的程度,一直延續到了管闊的身上,而且是必殺之的那種態度。
周圍的情緒以及氛圍雖然默然無聲,但是一直都在改變著,在瞬間的震驚之後,那些欣賞薛昭同時對管闊的無知“囂張”非常看不慣的將領們感到很高興。
在冷靜了一些之後,他們中的有些人也意識到了在宴席之上自己的衝動有些不太合理了一點,然而現如今他們非常尊敬的冠英將軍如此直白地表達出自己的殺意,在讓他們感覺到內心的支撐之後,一陣舒暢。
這就是一件本來不太好發洩的事情,忽然因為有那麼一位地位崇高的老者擺足姿態,而讓他們無所顧忌的舒暢。
周圍的氣氛變得熱烈了起來,不少性情直爽的將領躍躍欲試,甚至都想試試看現在就衝上去把管闊打一頓,看看會不會有什麼後果,但是當他們看到李顯嶽的那張臉龐之後,便打消了那些念頭。
管闊看著他們那種熱切的笑意,心裡面的訝異也漸漸消失了。
不管怎麼說,從那一夜開始,想殺自己的人就特別多,來到戰場以後,對面的突兀人又何止千千萬萬?如此一來,再多一個冠英將軍,又算什麼?
“老將軍,”他道:“我很尊敬你,你為了大唐付出了很多,但是面對你的那句話,我還是想說:你可以試試看,我等著。”
居然一名受到很多人愛戴的老將軍都對自己表示出這樣的態度,他必定是生氣或者沮喪的,但是他還是要保持著自己的強勢,那是一種姿態,在這個世界上,莫說冠英將軍,就算是丘鏡山想要殺死自己,自己也不可能坐以待斃。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沒有人會在面對別人的殺意的時候表示順從,但是於別人看來,他的這一席話又變得囂張狂妄起來,成為了對冠英將軍的挑釁。
不得不說,周圍有些譁然。
這一點和麵對薛昭不一樣,面對薛昭,他們是不滿,但是面對冠英將軍,那就是被作為一種冒犯而義憤填膺了。
冠英將軍,那可是冠英將軍!
薛昭不管怎麼功成名就鋒芒畢露,那麼總算還是管闊的同齡人,管闊的那些話語,可以算作是同齡人對同齡人的不服以及不屑,但是冠英將軍可是這裡的豐碑,是成名很多年的名將,管闊何德何能膽敢說出這樣的話?
“管闊!”這一次,王獨終於壓抑不住了怒火,雙目狠狠地瞪了過去:“你算是什麼東西,管府的傻崽子這麼不知道天高地厚!?”
管闊在說出那一席話之前,便已經預料到了自己將會面臨的所有問題,但是如同他覺得說出那席話理所當然的一樣,他也覺得自己面對這些是理所當然的,他沒有任何的慌亂、恐懼、憤怒或者其他,而是一臉的認真,反問道:“那麼請問鎮武將軍,難道我應該對著冠英將軍他老人家說:我是管清和之子,我很可恥,我該殺,我束手就擒,你過來殺我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