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門是北唐北境最最出名的大關之一,關外突兀人屢犯邊境,經常發生大小戰役,戍軍損傷較大,故此大量囚徒被髮配於此,一旦發生戰爭,那些經驗較差的囚徒都得衝在最前面,能夠存活下來的寥寥無幾。
所以,在還被關在大獄內的時候,管闊想著以後會發生的事情,內心是有點惶恐與無助的,他不知道自己到了這個地方究竟會遇上何等不堪回首的往事,那是一種非常絕望的壓抑。
後來,一路之上,他遇上了鐵山無,終於有了一個可以說說話的人,那是一個很奇怪的、對任何事情都有點無所謂的人,漸漸的,那種懼怕感覺淡了許多。
如今,雁門就這樣在自己的眼前展現出來,他那種心跳加快的感覺又產生了,人生就是這樣,在得知某一個自己將要面對的噩耗的時候,會懼怕無助,時間長了,會很煎熬,更長了,卻會漸漸淡化,然而猛然間,那個噩耗衝到了你的眼睛裡,那種恐懼感,可能會比起第一次得知的時候還要深沉。
好在,還有一個和所有被髮配邊疆的囚徒不一樣的、似乎都什麼都無所謂的鐵山無在前面影響著他,看著那個人饒有興致四處張望的樣子,他的心,也漸漸安定了許多。
萬里長城綿延彎曲,伴隨著重巒疊嶂,一直延伸向天地蒼茫之處,而雁門關,把它開了一個易守難攻的口子,就這樣橫亙在那裡,防備著北方的突兀人,似乎永不垮塌。
誰都知道,那種永不垮塌,是以無數將士的死亡為代價獲得的。
管闊看著那些飽經滄桑的磚牆,看到它們在陽光下似乎泛著淡淡的金色,不禁覺得被晃了眼睛。
他的腦中思索著自己曾經知曉過的資訊,開始推測起自己將要面對的命運。
雁門關包括周圍一大片的十幾萬戍衛軍,都有著同一個主帥——晉王殿下李顯嶽。
大唐的很多人都知道,晉王李顯嶽在五年前,是因為犯了“錯誤”而被丟到這北疆的,當時陛下所擬的旨意是晉王恃才傲物,桀驁不馴,為了歷練這一位皇子,責其前往包括雁門在內的東北部邊疆,抵禦突兀人的進攻。
管闊算了算,五年前,陛下還會偶爾親臨朝政,聽府內僕役的流言,外面的傳言是說其實晉王殿下李顯嶽所謂的“錯誤”,只是力諫陛下要心繫大唐蒼生,隱晦地表達了希望自己的父皇不要沉迷後宮,聲色犬馬的意思,陛下大怒之下,就把他扔到了北邊,當時的做法是讓他輔佐北唐老名將,一代戰神丘鏡山,可是,在數年之後,晉王李顯嶽愈發展露出才華,丘鏡山向陛下請旨辭去鎮北大將軍之職,認為晉王李顯嶽足以保護北疆幾十年的安定,不過因為丘戰神無後,了無牽掛,願意老死於軍中,不願告老,而是陪伴晉王的成長。
當時,陛下已經不再理政事,避居後宮,管闊的父親,中書令管清和在和一些朝官商議之後,準了丘鏡山的提議,於是,晉王李顯嶽便成為了實質意義上的鎮北大將軍。
管闊當然知道,現在的自己,再想這些,實在是太過遙遠了,他如今早已不是什麼權傾朝野的中書令之子,而是一個朝不保夕的亡命囚徒,被髮配邊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突兀人砍死,丘戰神、晉王殿下,和自己實在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想到這裡,他不禁有些落寞。
他看到鐵山無面帶笑意地轉過身來,道:“想什麼呢?”
“想你什麼時候被人砍死。”管闊把自己落寞的神情稍微收斂了一些,而後道。
“呵呵,”鐵山無的笑聲聽起來有點嘲諷意味,再說了,以他的頭腦,看兩眼便可以看得出來管闊說是說他鐵山無被砍死,實際上是害怕自己被砍死,於是道:“不要想太多了,你要明白,像我們這種一無所有、了無牽掛的人,活著就好,不要想別的。”
“是嗎……”管闊喃喃了一聲,看向四面八方的磚瓦,還有越來越多的戒備森嚴計程車兵,神情有些恍惚。
他們六人不會再有更多的待遇,很快便被勒令下了囚車,隨後被那些押送的足以把自己這些人包圍的將士們冷冰冰地夾在中間。
雁門是一險關,也是大關,是突兀人攻擊最多的目標之一,這裡的鐵血與戰爭意味比起威名赫赫的羽林軍營更加濃重,因為隨時隨地都得準備面對生死一線。
腳踩著堅實的地面,管闊有些忐忑地看了看雁門關的情景。
在這裡,和長安那些講求目不斜視的各大營計程車兵都不太一樣,在保持著軍人威嚴之餘,他看到,那些人都朝著自己六人帶有著不同神情地瞥了幾眼,而且非常光明正大。
這裡隨時都會面對敵人的進攻,所以,警惕性,還有隨時隨地的探查性,是非常必要的,所以這不是東張西望,而是把能夠得知的一切,都看在眼裡,記在腦海裡,一切都不是小孩子過家家。
這讓他從側面對雁門關隨時隨地將會發生的遭遇有了一些瞭解。
鐵山無依舊走在他的前面,經歷了長途跋涉,這傢伙看起來精力依舊旺盛,雖然步伐因為性格的原因,不急不緩,令人有些慢悠悠的感覺,但是卻絕對充滿了活力。
再前面,便是另外四名囚徒,那些人在當時虎胡和過猴準備逃跑的時候,並不一定是沒有那種想法,而是並未被開啟牢門,而後,他們便見到了滾落一地的頭顱,這樣的打擊,對他們是巨大的,換想一下,如果過猴幫助他們開啟了牢籠,滾落地上的頭顱裡,會不會有自己的?
再加上,他們的心情相對來說非常沉抑,而今,硬撐著來到了雁門關,幾乎瘦成了皮包骨頭,一臉頹廢。
這樣的狀態,就算他們曾經有過一些身手,到了突兀人的面前,也只能是被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