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琴需要理由嗎?”管闊皺了皺眉頭,“琴音可以盪滌心靈,舒緩心情,每天夜晚聽一聽琴,有什麼壞處嗎?”
“你們這些官家子弟就是會裝,這裡是戰場,你裝什麼呢,什麼狗屁!哦,用你們的話來說,那就叫什麼什麼,風雅?我告訴你,這裡是戰場,你還是多想想怎麼縮縮頭,保護一下自己的小命吧,至於殺敵立功,也就不必強求了。”無用道。
“你怎麼不把頭縮縮給我看?我倒是不會啊,你教教我怎麼樣?”管闊一直都能夠感受到那些人對自己不同尋常的看法,大概是自己曾經是中書令之子,而且手無縛雞之力,直到現在還保持著殺敵為一,也就是第一場那次殺了一個重傷的突兀人的記錄,但是,那又怎麼樣,我沒有投降,也不會叛逃,難道每個人都必須要殺死一個又一個敵人,獲得多麼多麼多的軍功,他才是大唐軍人?
人的思想很奇怪,他知道,每天這裡的人都在減少,有很多人,同樣殺不死半個敵人就一命嗚呼了,那些人無疑也是光榮的,但是難道必定比自己光榮嗎?就因為自己沒有死,就不如那些死了的人,這樣的邏輯,豈不是可笑?
無用猛然抬起頭來,用眸子緊緊地盯著他,道:“你再說一遍。”
“你倒是縮給我看啊!”管闊的頭揚起來,他或許打不過對方,也平日裡溫厚老實木訥,可是不代表他就會心虛,他沒有做錯什麼,為什麼要心虛?
“好啊!”無用森然一笑,高大的身軀站起,現今,他不再做苦役,雖然上陣殺敵同樣艱苦,可是卻每天吃飽喝足,沒有戰鬥的時候養精蓄銳,終於有了幾兩肉,看起來威勢也迴歸了。
他大步朝著管闊而去,道:“老子這就教教你。”
旁邊的人冷眼旁觀,其中一個戲謔道:“對啊,聽琴聽多了,就可以打得過無用的,管公子,我們等著看你把無用一腳撩倒在地呢!”
管闊一隻手拄著長槍,手上青筋暴起,握得很緊,面對比他高出大半個頭的無用,沒有退,甚至連眼神都沒有避退。
聽琴不是錯,在軍營之中,既然有人彈琴,就必定有聽琴的人,既然彈琴都能得到整個軍營的公認,那麼聽琴的他,又為什麼要心虛,既然不心虛,又為什麼要在一個無理取鬧的人面前退步?
況且,如果有人真要打你,躲幾步路,有用嗎?或許你睡著的時候都能被揍一頓。
鐵山無低著頭,眼神散漫,不知道在想什麼。
其他的人都一臉看好戲的樣子,如今突兀人經常突襲,他們一直都最先被送出去抵擋,人數不斷減少,本來就心情壓抑,難得會有這樣的機會鬧出點事情。
無用這是第一次和管闊起衝突,這裡的很多人都對管闊不怎麼待見,不過大多數都沒有到今天這樣的地步。所以,當無用看到管闊一步不退,就這樣昂著頭,直視自己的眼睛之時,略微有些詫異,最後嘴角勾起,道:“不錯,有骨氣,不過待會兒捱了一頓揍也就會哭爹喊娘了。”
管闊雖然憤怒,面對無用逼過來的高大身軀,一直都神色平靜,一副等待對方拳頭到來的神情,但是,當他聽到“哭爹喊娘”這四個字的時候,卻陡然變色。
每個人都有不可觸的逆鱗,哪怕是一個很常用的詞,哪怕在任何人看來都莫名其妙,但是,它們,偏偏存在。
管闊不能夠聽到這個詞,儘管這個詞只是被一帶而過。
他的眼中,再次浮現出那個夜晚,管府內倒著數不清的屍體,奪目的紅,就像是染料作出來的巨幅的畫。
父親的背影、母親的背影、李惜芸鮮豔的紅、薛昭深暗的紅、抱頭鼠竄的各個朝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