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雖然沒有人會在意管闊本身,哪怕她身為母親,可是,也絕對不能讓管闊拖延甚至消失很長時間。
管闊的敬酒很不自然。
那些都是大人物,他是小人物,可是因為他的父親是管清和,他不會忌憚那些大人物。
他能夠感覺到那些人目光裡面的意味莫名,卻不會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好白菜都讓豬拱了。
當管闊來到桌前的時候,中書舍人笑了笑,道:“管公子儀表堂堂,氣質非凡,實有相爺之風。”
其他人連聲附和。
管闊並不知道那是真話還是假話,卻聽得很高興,忍不住多喝了幾口。
當他離開的時候,那些人都笑著用目光示意了一下,其中的意味,大家都懂,哪怕管清和也懂,只是都不說出來。
管闊敬了一圈,並沒有醉,不是他的酒量變好了,而是那些人不敢把他弄醉。
他聽著那些人的談笑風生,忽然有一種疏離感,於是,手足無措。
他知道,那些人,平日裡,談笑間,灰飛煙滅,家事國事天下事,都出自他們的口中,千千萬萬人的生死,以及生活,也都在他們口中。
管闊不太想接觸這些人,特別是今夜。
看著他那無措的神情以及動作,大夫人來到他的面前,溫溫笑著摸了摸他的頭,道:“去吧,這裡沒你的事,那裡有你的事。”
管闊如釋重負,但隨之又無限緊張。
他有些像是做賊心虛一般溜向洞房方向,可還是被不少人給發現了。
四面八方的熱鬧更深了幾分,在那裡面,隱藏著不少深沉的可惜意味。
今夜之後,廣樂公主,北唐第一美人,北唐男人心中的崇高神聖,將會分崩離析,愴然失色。
此情此景,莫說管闊自身,就是其他人,也覺得戲劇性與夢幻性。
“新郎入洞房了!”
不知道哪個方向傳來一聲爆喝,於是,氣氛被推到了最高潮。
管闊嚇得面如土色,呆呆愣愣地站在東方門前,就這樣看著那些人,一動不動。
隨後,他看到了父親的目光、母親的目光。
但是,這還不夠。
直到他聽到了一個很輕微,但是他一直都記得、非常淡雅好聽的聲音——
“進來,把門關上,不要出去。”
他迅速推開門,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關上門,隨後背靠著門,聽著外面的熱鬧非凡,大口大口喘著粗氣,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水。
好像生怕會有人衝進來。
沒有人衝進來,也沒有人敢衝進來。
因為,他是管清和之子,洞房內的人,是陛下的廣樂公主。
他的胸膛起伏不定,低著頭,似乎在一瞬間忘記了自己在哪裡、要做什麼、要見什麼人。
接著,他聞到了一股淡淡的異香,於是猛然驚醒。
床沿上,廣樂公主靜靜地看著他。
燭火照著她傾城的容顏,格外分明。
鳳冠,霞帔,青絲如瀑,廣袖低垂。
就像是一朵盛開的牡丹。
那般妍麗。
他望著對方的臉,時間彷彿定格,一切彷彿永恆。
舊夢歸來琴依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