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傍晚,慕雲漪為蘇彥換藥,解開身上滲著稍許血漬的布條,看到胸口那黑色的傷疤,雖有結痂之勢卻仍是令人心顫,慕雲漪無法想象當時那個尖石從蘇彥背後穿透胸腔,從心口刺出有多麼的痛苦,他竟默默忍耐了那樣久。
欲要九轉萬毒膏有最大的功效,需要直接解除傷口,於是她拿燒過的銀針小心翼翼的將結痂之處挑開,這時昏迷之中的蘇彥明顯的抽搐了一下,驚得慕雲漪立即停下手上的動作。
“阿彥?”
蘇彥並未醒來,看來方才只是疼痛刺激到了他,於是慕雲漪心下稍安,繼續塗藥。
不知怎的,上藥之時,她腦中竟然不由地回想起當初慕修在灃城中了楚嫿的桑蘿之毒,腹部的傷口,同樣是潰爛的毒傷,只是當初慕修那傷口有碗口般大,當初幾乎是奪了他的命。
如今又一次看到這樣觸目驚心的傷,對方變成了蘇彥,她的心跳越來越快,似乎有一聲音不斷地在重複:慕雲漪,冥冥之中,只要是與你有關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雲漪,這麼出神想什麼呢”蘇婥端著溫水和小藥丸走近床頭。
慕雲漪回過神來,無比自然地接過蘇婥手中的小碗,將藥丸給蘇彥送服入口,後又在蘇婥的幫助下,將乾淨的布帶纏好,讓蘇彥側躺以避免押到背面傷口。
“雲漪,你去歇會吧,守了整日了,晚膳也還沒吃。”蘇婥看著慕雲漪眼下的烏青十分不忍,甚至有幾分內疚。
“無事,左右也睡不著,倒不如守在這裡安心些,倒是你,真真是自回來那一日便沒有閤眼了,去歇會罷。”
“好,我去休息一會,這裡便辛苦你了,有什麼事著人喚我便好,我就在聽竹軒的東小廂。”倒不是蘇婥真的想休息,只是慕雲漪與哥哥獨處實屬難得,就算哥哥未醒,蘇婥也想要多多製造他們在一處時的機會。
慕雲漪輕輕拉過圓凳在床邊坐下,靜默地看著蘇彥毫無血色甚至有點發青的臉。
她與蘇彥曾無數次看到彼此不同的樣子,有戰場相爭相鬥時的意氣風發,有立場相悖的針鋒相對,有誤會彼此的冷言冷語,以及短暫卻真切存在的年少愛慕,卻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這樣的樣子:自己看著蘇彥緊閉的雙眼,分明只在咫尺之間,卻彷彿看到了他生命在緩緩流逝,自己束手無策。
“嘶……”不知過了多久,一直安靜到呼吸都難以察覺的蘇彥突然擰起眉頭痛吸一口氣。
“阿彥?!”慕雲漪回過神大呼。
而接下來蘇彥猛地一陣咳嗽後,墨褐色的血從口中不斷湧出,他睜開了雙眼,而眼中卻空洞毫無神色。
姜氏和蘇婥聞聲闖進屋來,看到蘇彥嘴角黑色的血跡,以及這呼吸十分侷促的樣子,姜氏用盡全身的力氣一把搡開慕雲漪,尖吼道:“你這妖女都對我兒做了什麼?你給我滾!給我滾!”隨後跪在地上俯身抱住蘇彥,眼淚婆娑地喚著:“彥兒,彥兒……”
蘇婥見這一番景象也忍不住撲到床前抽泣不止。
卻不想這時,蘇彥卻開口發出了沙啞的聲音:“雲漪……是你嗎?雲漪……”
“是我,阿彥,我在這裡!”慕雲漪無視姜氏的敵意,重新靠近床頭。
慕雲漪的回應彷彿一聲神音,蘇彥痛苦急促的面容瞬間安和下來。
姜氏見狀縱然千般不情願,但也不欲在這時違拗兒子的意願,只好稍稍向旁邊讓開了一些。
“雲漪,你好嗎?”蘇彥疲憊的眸子見慕雲漪出現在眼前才漸漸有了聚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