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無羨接過,拆開。
溫恕的字一如他的人,筆鋒雖藏卻仍現驚飛逸勢,又蘊朗正開闊,廣博浩大之氣象。
寥寥數語,只言家中祖母沉痾未愈,須得趕回,故而讓他無需空等。並無半字提及他的傷,以及他並不想乘人之危之意。
聶無羨握信的手緊了緊,沒有說話。
他沒有回小屋。
知她已不會在。
而同一時間,溫晴問:“大哥,你確然不去赴聶無羨的約了嗎?”
溫恕道:“是。”
溫晴點點頭,“也好,那聶無羨劍法十分了得,若應了他,豈不是便宜了向晚。”
想到向晚,溫晴不由得又恨又氣,一顆真心錯付,自此總算見識江湖險惡,卻又不免難過,寧願自己不知,寧願自己誤會,寧願她有苦衷。
可是事實就在眼前,已是再明顯不過,想要自欺,想要為她開脫,都不可能。
而在溫晴心裡,依然當自己兄長是萬萬不敵聶無羨的,此去比試,無疑只有敗在他劍下,不得不放過向晚這一種結局。
善惡有報,每個人都必須為自己做過的事付出代價。
所以,這樣的結局是萬萬不能接受的。
蘇念池自然知道不是這麼一回事,卻也並不說話。
事實上,她的心緒紛雜,也並不能訴諸於人。
若溫恕不信向晚,仍當她是莊南漪,便不該如此輕易放過向晚。畢竟,她身系天水閣數百條人命,與自己有不共戴天之仇。
可他放任向晚與聶無羨離開,那是不是因為他心裡已然信了向晚的話,對她的身份起疑。若真是那樣……
蘇念池臉色微變,不敢再想下去。
或許有天她會親自對他坦白,但現在絕不是好時機。
恰此時,溫恕策馬到她身邊,輕嘆道:“這一路你都不說話,可是還在氣我?”
蘇念池靜了片刻,開口:“不是,我只是在想,或許她說得很對,我並不是莊南漪,從前的事我全不記得,憑什麼又能斷定我是誰?”
溫恕嘆了口氣,“南漪,我說過,我如今放過向晚,並不代表日後會任她逍遙法外,你不肯信我?”
蘇念池仍是搖頭,慢慢轉眸看他,“我怎會不信你,我只是害怕,若我果真不是莊南漪,你我之間……”
她的眼中,是無法消散的憂思和鬱悒,是不容錯認的不捨和情意。
她看著他,羽扇長睫微微一顫,眸光亦跟著輕輕晃了下,那一句話,終是沒有再說下去。
若說他曾有過任何的想法,在這樣的她面前,也盡數消弭。
他的目光溫柔得彷彿怕傷到她,聲音卻很堅定,“縱使你不是莊南漪,亦是我心上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