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殘紅,暮色隔著重疊的山巒一陣陣襲來。
路上的行人盡數往家趕,除卻頑劣孩童不知暮色晚。劍拔弩張的正吵著激烈。
“我阿爹每月賺八兩銀子,厲害吧!”
“有什麼可得意的,我阿爹十兩,比你爹多。他全部交到我阿孃手裡,我阿孃轉頭還給我買了新衣裳呢。”
“我的阿爹最厲害。”
“胡說!”
“別爭了,別爭了。我阿爹有五房小妾,你們爹有嗎?”
道外馬蹄漸起,眺眼望去,只見馬背上的人英姿颯爽,袖擺被風吹的鼓起。
崔韞在陽陵侯府停下,翻車下馬,韁繩扔置上前的守衛手中,這才拾級而上,去了正院。
“侯爺總算回來了。”院內的婆子小跑而至,舉著一把傘,遮住漫天的雪花。
“太夫人正和老夫人唸叨您呢。”
屋外立著的婢女,忙撩起厚重的簾布,請崔韞入內。
屋裡燒了地龍,熱氣迎面撲來,大氅上的霜雪霎時化成了水汽。
崔韞不愛讓人近身,他褪下大氅,接過侍從遞上前的巾布,擦拭一二。
裡頭說話的動靜稍稍停下。
太夫人頭戴繁瑣魚獸抹額,頭上挽了一個盤福髻穿一身駝色穿枝大理花紋褙子。
隔著那道珠簾,依稀能瞧出男子筆挺的身形。
“可是韞哥兒回來了?”
崔韞聞聲上前,規規矩矩請安。
“祖母近日身子如何?”
太夫人育有二子,大兒便是崔韞亡父,天人永隔,小兒遠在匯州任職,已有三年未見。
大兒死了,長孫也去了,太夫人聞此噩耗,病了一場,身子也沒了往前的爽利。
“好,倪康隔日就給我請平安脈,怎能不好。”
“崔哥兒,快來祖母這邊坐下。”
崔韞又向太夫人身邊的婦人請安。
崔宣氏美貌不減,風韻猶存。她年輕那會兒是盛京出了名的天香國色。
她給太夫人添了杯茶,問:“途中可順利?”
也不怪她這般問,崔韞出門前就言明歸期,她這個兒子一向穩妥,偏這次遲了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