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暮難得嚴肅的收了臉上的嘻皮笑臉,哀嘆道:“明月,我與你不同,我在這裡了無牽掛,自然時時刻刻都想著回去。皇帝雖然賞了我個官,但我已經求了他放我到太湖去,每年撥銀研製武器。總有一天,我定會研製出‘回家’的方法。”
“了無牽掛?”明月嘲諷的扯了下嘴角,看著殿內成群的貴人們,喃喃自語道:“你看我,像是一個‘了無牽掛’的人嗎?”
江暮拍了拍明月的肩頭,老氣橫秋道:“我與魏知行相處時日不短,他,不是那樣的人,定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江暮指了指自己的腦殼 ,語重心長道:“他們這兒,和我們的構造不樣,是鐵做的,容易生鏽,你時不時的得給較較油。”
明月未置可否,不管腦袋的構造如何不一樣,魏知行搞大了劉嘉怡的肚子,還不肯納自己為妾,自己愛得再卑微,也不能生出再哀求的勇氣了吧?!
現在的自己,只盼著江暮找到回家的路,哪怕九死一生,也好過現在這般的痛苦煎熬。
江暮雖油此滑舌,卻也有同鄉的自覺,和秋公公告了假,陪同明月,走出皇城。
秋公公安排了一輛馬車在宮外候著,二人坐著馬車,晃晃悠悠的走在京城的路上,軋軋的車響,竟似踏著明月的心坎而行,分外的難受。
不一會兒,車輛便停了下來,明月以為到了江暮的安身之所,二人跳下馬車,抬眼而望,只見高大氣派的府門之上,橫著一塊匾額,上面只書了兩個字:“殷厝”。
明月不由愕然,“殷厝”二字,是殷家山腳地那隻腳門的題字,只有自己身邊極為親近的人才知此名,如此大手筆,自不是尋常人能做到的 。
明月眼圈一紅,心中諳然,她怎麼可以猜不出,這人,不可能是魏知地,那隻能是駱平了,還有這府邸,定是他所說的那座府邸。
只怕剛剛的馬車,亦是駱平安排的。
明月輕輕走到府門前,府門並未上鎖,裡面定是有了人的。
明月輕輕叩了叩銅環,很快,一人開啟府門,見是明月,未語先紅了眼,急忙向府內奔去:“老爺、夫人,小、小姐回來了!!!”
明月伸手想招呼激動不矣的陳小山,小山已經人沒有蹤影,去叫人去了。
明月多日不見晴色的臉,終是現了一絲暖色,踏步向院中走中。
府邸很大,不能用簡單的幾進院子來形容,因為入府兩側,是馬廄以及下人的偏房,而正中,卻是一道長長的迴廊,蜿蜿蜒蜒,穿過數畝寬的池塘,池塘上的蓮花已經然落敗,透著灰色之氣。
池塘對岸,是一處佔地數丈的正殿,看著模樣,竟十分富足氣派,隱隱其後的山巒,只怕後院佔地也是十分廣博。
池塘之中,左側一隻石雕的大型船舫;右側一隻真正的木製的畫舫。木製的畫舫上,掛著無數的紅燈籠;
右側石掉的畫舫上,落著數十隻大嘴巴的鳥兒,時不時向水中俯衝而下,叼出一條魚來,那鳥吞了魚兒,發出了滿意的叫聲,只是那叫聲,在明月聽來,卻是像極了心碎哀傷的聲音。
明月識得這種鳥鸕鷀。
明月想起了一種吃食,喚做“富有盈餘”,即將鳥腹中放入魚,燉在一處,取音“腹有盈魚”為“富有盈餘”;
明月曾說過,這菜是駱平做的菜中最好吃的一道,也最有人情味兒的一道。
此話剛說完第二日,駱平便不再是原來的那個駱平。
到那時,明月才知道,有一種悔,完全沒有救贖的可能,更可悲的是,她在駱平面前,聽著別人喚他“駱總管”,卻還要裝做什麼也不知道,像個傻瓜一樣。
不,他才是那個最傻的傻瓜 ,連回報都收不回去的傻瓜。
明月的眼睛再度溼潤了。
此時,迴廊的另一頭,篤篤的跑過來一大群人,竟是成鴻略、劉氏、高兒、松兒;李成悅、李山; 魏來、小翠,懷中抱著‘八月’;宋百勝懷裡抱著“饅頭”,殷明霞懷裡抱著“萬貫”,再身後墜著殷明元,牽著步履蹣跚的“花捲”和“包子”,三娃身後,又跟著一大串的狗一到狗八,若不是陳大娘牽著八條狗,恐怕要衝到人的最前面來了。
明月一把撲到劉氏的懷裡,所有的委屈似乎一骨腦的都要傾倒出來;“花捲”、“包子”和明元又抱住了明月的大腿,親暱的叫著“孃親”、“姐姐”;看眾人哭泣,大人懷裡的“八月”、“饅頭”和“萬貫”亦是扯開了嗓門兒哭,好一個驚天地泣鬼神。
小翠則一臉警醒的看著江暮,將明月隱於身後,色疾厲茬道:“你不是那個構陷夫人名聲的什麼狗屁才子嗎?竟從朝陽縣追到京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