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明元哭得傷心,翟氏將銀票從懷中拿了出來,鄭重的遞到殷殿伍手裡道:“老頭子,你跟著兒子、孫子去樂陽郡取銀子吧,俺老婆子留下來陪著二媳婦和明元,待平安無事了,再來接俺們娘幾個。”
這倒頗為出乎冷氏的意料之外,萬沒想到一向蠻橫無理、視財如命、膽小如鼠的翟氏竟有如此之舉,倒讓她在殷家多年來冰冷的心,回流了一絲暖意。
一向以翟氏馬首是瞻的殷殿伍自然毫無二話,將手裡的菜刀遞給了翟氏,自己則帶著殷銀和殷明漢,直向樂陽郡方向而去。
送走了丈夫、兒子和孫子,翟氏似安慰似的對冷氏道:“老二不會休了你,莫擔心。”
冷氏苦笑了聲,沒有言語,打心眼兒裡,她突然覺得,休了自己,也許反而是成全了自己。
翟氏挺了挺胸脯,將菜刀橫在胸前,望著北麓的山林,心如擂鼓,腳半天也沒有邁出去。
心中越是害怕,耳朵、鼻子和眼睛變得分外的靈敏,只感覺瑟瑟的風颳過臉頰, 像極了動物的皮毛;枯朽的草拂過鼻翼,像極了蟲子腐爛的軀殼;拂動的乾草深處,像極了伺機而動的獵者.......
翟氏開始後悔於自己留下來的決定,心中的恐懼被無限的放大再放大。
突然,草叢動的幅度更大了些,從裡面還探出一雙手來,翟氏嚇得將菜刀飛快的甩了出去,擲入了草叢中, 草叢中半天沒了動靜,卻似有一雙眼睛窺著翟氏方向。
翟氏自打扔了菜刀,便一動也不動,不是她膽子有多壯,而是膽子實在是嚇沒了,腿一個勁兒的打著擺子,半步也移動不了了。
待看清了翟氏、冷氏,草叢中那人長舒了一口氣,撿起萬幸扔偏 了的菜刀,驚喜了站起了身子,低聲叫了一聲:“娘......”
見從草叢裡站出來的非是旁人,而是自己的么兒殷才,翟氏緊崩的神經終於坍塌下來,癱坐在地上,放聲痛哭道:“你個殺千刀的兒,咋才來?嚇死為娘了!!!唔唔唔.......”
殷才訕訕的笑著,緊走了兩步,將翟氏攙扶了起來,焦急的看了看冷氏的身後,見空無一人,不由狐疑道:“娘,明月呢?”
翟氏眼色一閃,故左右而言其他道:“心裡頭只知道明月、明月,你咋不問問你爹?咋不問問你二哥?咋不問問你侄兒?明月到底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將你迷得五迷三道的?!”
殷才被自己的孃親說得不好意思,臉色一紅解釋道:“娘,你可冤了俺了,若是爹、二哥或是明元有事,您老還會這樣氣定神閒?自然是無事了。明月一向有主見,她在,就像有了主心骨似的.......娘,明月呢?”
翟氏皺了皺眉頭,在殷才看來,像是孃親吃了明月的酸一般。
翟氏喃喃了半天才道:“明月說咱躲的時日不短,有可能還要輾轉去別的地方,總得換些現成的銀子和吃食,她跟你爹、二叔和明漢去換銀子和吃食去了,要不然這些個人吃啥?喝啥?尤其是嬌嬌這個孕婦和明元這個小娃子?”
殷才深以為是的點了點頭,明月雖與宋嬌嬌不是親人,卻比親人還親,明月將宋嬌嬌和她未出世的孩兒,看得比自己的眼珠子還重要,為了嬌嬌去換些吃食也有情可緣。
殷才接過明元,沉聲道:“娘,隨著我往裡走,別亂動草坷兒,裡面有隱藏的長蟲;別大聲說話,樹林裡有睡覺的髭狗;別太久逗留,別讓野獸聞著氣息.......”
每說一句,翟氏的腿就打著飈,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暗地裡將殷明月不知道罵了多少回,沒頭沒腦的讓自家逃亡,還是這危險重重之地,只恨殷明漢想補上一菜刀的時候,她心軟了沒讓再下手。
翟氏心裡罵著,面上卻不敢表現出來,生怕殷才看出端倪,知道老宅人的所做所為,責怪老宅人心狠手辣、貪婪成性事小,回村裡救殷明月、甚至狀告到成縣令處,告老宅殺人越禍才是禍害。
殷才哪裡注意到了翟氏的面部變化, 只以為孃親心裡怕這鬼氣森森的北麓,騰出一隻手來,拉起了翟氏的手,一齊向樹林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