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啪”的一聲將藥方子遞到藥案上,神氣哄哄道:“抓三付藥。”
小學徒省事的拿過藥方,手腳笨拙的找了藥,又稱了藥,分別包入三個紙包中,遞給了捕快,沉聲道:“一兩銀子。”
捕快瞪了一眼小學徒,輕叱一聲道:“別管爺要銀子,要銀子就管你們朝陽縣李捕頭要去,如果他還有命見到明天的日頭的話,說不定還會多給你一兩銀子的賞錢。”
小學徒連個屁都沒敢放,只好任由捕快出了醫館。
小學徒匆忙關了醫館的門,依著藥方子重新抓了一付海金砂、朱苓和血餘碳,放在桌案上,眉頭緊皺,不明其意。
海金砂是細細的砂狀,朱苓似姜一樣的灰塊結狀狀,血餘碳是焦黑的小塊狀。
莫不是這三種藥有什麼玄機不成?海金砂?是要殺人的意思嗎?殺誰?朱苓?是姓朱還是姓林?血餘碳?是要見血的意思?
小學徒分析來分析去,也分析不出什麼章法來,不耐煩的將頭上的六角帽摘下來,露出了本來面容,竟然是沒有回縣衙的明月。
不錯,這之前李成悅生病、送藥等一切,是明月與李山定的計策,以藥來傳遞資訊。
因李山是李捕頭的獨子,從醫館東家手裡借醫館用不是難事。
為了這一刻,二人還補習了大半個時辰的藥名,並制定了暗語:如,讓明月快逃用“當歸”,讓明月偷偷潛回縣衙用“地龍”,讓明月大搖大擺回縣衙用“桂枝”........
結果這李山的榆木腦袋回饋回來的資訊,即沒有“當歸”、“地龍”,也沒有“桂枝”,竟然是沒用過的“海金砂”、“朱苓”和“血餘碳”,這是幾個意思?怎麼和設想的套路完全不一樣呢?
這個李山,果然與自己一點也不心有靈犀,差了十萬八千里,送出來的訊息,和沒送出來的一樣,這可是坑苦了自己了。
明月完全想不到的是,這李山豈止是坑苦了她,李成悅才是被坑的最苦的一位,從當年李山拎進來第一罐風寒藥開始,上天就註定了李山是整個大齊國最坑爹的一個兒子。
明月想得頭都痛了,懊惱的將六角帽扔在了桌案上,帽子掀起了一陣風,將海金砂吹得四散,遇到燭火閃了幾下火星。
明月一怔,腦中靈光如這火星一般閃現。
這海金砂,狀似鹽粉,鹽又多為海中提取,李山莫不是提醒自己的是:霍知州來縣衙與“鹽礦案”有關?也就是說發現了自己鹽礦的秘密?莫不是遠在京城的駱平求情失敗了?亦或是、亦或是他臨陣倒戈出賣了自己?
“朱苓”,諧音是“誅連”的話,那麼“血餘碳”又是什麼意思?
明月將“血餘碳”的小塊用手使勁碾了碾,留在手心裡一大塊黑色的焦碳色,充斥著微微的焦糊味道。
明月的汗頓時就滲了下來,她突然明白了李山的第三種藥物是何種意思了。
血餘碳,不是尋常的碳,而是人的頭髮燒焦後形成的黑碳,入藥化瘀、利尿,這血餘碳,即“人頭碳”,指的是“殷家”,生靈塗碳、絕無生還。
明月怔了半天,不知道該做如何反應。
是應該高興於劉氏及明星、明陽、明松不再是“殷家人”,不必受牽邊?
還是該傷心於自己剛剛收養的“饅頭”、“花捲”、“包子”,殷才、宋嬌嬌以及他們馬上要出生的娃子被誅連成了“殷家人”?
在命與命的取捨之間,竟然是這樣的難以決擇,又是這樣的脆弱不堪。
明月甚至能猜出,這個選擇怕也是成鴻略的選擇,雖然自私,但她卻嗔怪不得,這個禍事太大了,況且是自己惹的,她有何權力去嗔責別人?
成鴻略能將訊息傳遞給李山,再傳出來給自己,已經是他做出的最大的努力、冒最大的風險了,此外,自己若不被“成大人”抓住,只怕他仍不易脫身,罪責很難摘得清。
明月猜得八九不離十,卻還有一樣沒有猜到,成鴻略不僅讓李山傳遞了訊息,還偷偷燒了大牢外的偏房,放走了袁四娘,造成混亂,給李山送訊息提供機會。
成鴻略當時給了袁四娘一套衣裳,靜靜的對她說:現在是秋後,三日後即可以問斬了,如果給你一個九死一生的機會,你會逃嗎?袁四娘想也沒想就點了點頭,哪怕只有一分的希望,她也要逃出去,見她最想見的大哥一面,道一聲上次未說出聲音的”珍重“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