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將其中一個包袱解開,將裡面的衣裳抖了抖,狀似頗為大氣的道:“我從家裡拿來這些雖比不上成裳從京城拿來了的樣子好,但料子可是十成十的好,都是成謀轄下的人給孝敬的。你們看看哪件能穿?”眼角不屑的瞟向一側,一家明顯穿著窮酸的婦人,和她身側十六歲的少男、十五歲的少女。
被抖開的大包袱裡面還有一個小包袱,婦人將包袱開啟,小心的撫著流光溢彩的幾件衣裳道:“這是我為了參加三弟的婚禮特地訂作的,這件淡藍色的水流裙是歲蓮的,這三件暗紅色、深藍色、藏青色的流雲錦袍子是成寒、成竹、成林的。”
又找開了一個小巧的首飾匣子,指著一套金色的鳳凰流蘇頭面和一套粉藍色碎玉梅花流蘇頭面道:“這套金頭面是我戴的,配我這件暗紅色的桃花窄袖流蘇暗金百褶裙煞是貴氣。這梅花頭面是歲蓮戴的,和流水裙正好配上一套,好好的打打村姑村婦的臉。還有這個盒子裡三個小子的......”
成鴻略聽著不由得皺了皺眉道:“大嫂,什麼村姑村婦的,你若是因口沒遮攔惹得你三弟妹剛嫁過來就不高興,我可不依你,還有,別動不動就說是大哥轄下的人送的東西,若是被督察院或巡撫聽見了,大哥這個縣丞也當到頭兒了。”
大嫂頗不以為然的將自己要用的衣裳首飾收了收,遞給了旁邊的歲蓮手裡,歲蓮頗為傲驕的掃視了一眼,尤其是看向一個明顯粗衣麻裙的少女時,更是輕叱了一聲,像極了傲驕開屏的孔雀。
被她看著的少女自卑的低下了頭,右手輕輕扯了扯身側穿著同樣寒酸的婦人衣角,眼淚泫然欲滴。
桌案對過一個近三十歲的婦人見了,將自己帶來的一個大包袱打了開來,從裡面拿出一套嶄新的翠綠色的錦綢衣裙,遞到少女的手裡道:“歲荷,這件衣裳是姑姑本來自己穿的,連水都沒過過,給你穿吧,這是京城最新流行的樣子,你穿上了,定會大放異彩,說不定在這裡能找到個好婆家。”
歲荷怯怯的想伸手去接,卻又不敢,抬頭看向孃親,孃親微不可查的搖了搖頭。
歲荷會意的看向廳中央,果見姑夫一臉不悅的樣子,伸出的手尷尬的縮了回來,搖了搖頭道:“姑姑,那是你的衣裳,俺不穿。”
成裳狠狠瞪了一眼丈夫,偏不信邪的塞到歲荷手裡道:“姑姑讓你穿,你就穿,哪個不長眼的有意見,姑姑回去收拾他!”
歲蓮豔羨的看著材質明顯好於自己流雲裙的衣裳,醋溜溜道:“姑姑,你這裙子是三十多歲女人穿的,歲荷是嫌穿著顯老。”
成裳登時氣得臉通紅,又不能和侄女置氣,只能忍著。自家只有自己一個女人,只生出兩個帶棒的兒子,自然也沒有閨女的衣裳,而兒子成嶺和成峰又都是年紀小的,拿來的衣裳只能二嫂家的成夏能撿,成冬卻穿不了。
最最可氣的是,自家相公是個摳門的,自己挑好的衣裳配飾,他私下就掏換了,半路上她才知道,己為時晚矣,和她準備的材質明顯低了一檔,大部分還派不上用場。
成裳本來還想諷刺兩句大嫂,自己準備的好,其他都是次品,總想掐尖顯擺,見到自己被相公偷偷換掉的,也就啞口無言了。
見成裳尷尬,自己姑娘又實在羨慕得緊,二嫂有些不落忍,心裡頗為難過。自家相公是個窮又倔的教書先生,一年頂一年的過活,連存銀都沒有,現在只能忍著被人看笑話,幸好,這種機會並不多,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二嫂從成裳衣裳堆裡拿出一件整潔的素蘭色的裙子,往歲荷身上比劃了一下道:“小姑,這件也不錯,讓歲荷穿這件吧。”
成裳心裡不落忍,那是她十年前的舊衣,洗得都有些發白了,遂從自己頭上摘下一隻素雅銀質桃花釵子插在了歲荷頭上道:“歲荷也年滿十五了,戴上這個,後來說不定真能相中的好婆家。”
......
明月說不出的尷尬,自己實在不想偷聽,可是偏偏就聽到了成鴻略家最為隱私、最為窘迫的一面,還被人當著面罵了村姑村婦,這種感覺,很不好;但若是被人抓了包,顯然,更不好。
明月低著頭,慢慢往後退去,想神不知鬼不覺的玩消失,晚一些再單獨將成鴻略叫出來談事情。
也許明月的動作太過“謹慎”,一看就是“心懷鬼胎”的樣子,被歲蓮一下子看見了,緊緊抱住手裡的首飾盒,生怕有人偷走一般怒道:“你是誰家的丫鬟,鬼鬼祟祟的,是不是偷拿了首飾和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