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的是,他與自己之間,看著近在咫尺,偏偏中間彷彿隔了一層膜一般,任自己怎麼想去捅破,他都是不接招。
劉嘉怡不由得悵然若失,好懷念當年那個陪自己在桃花林中盪鞦韆的少年郎,好思念當年那個在金鑾殿內沖天一怒為紅顏的有情郎,更想念今天這個寂然歡喜偷偷藏著信物的好兒郎,這麼多年,他還是一個英姿綽約、風采依舊的翩翩佳公子。
反觀自己,還未開花,便己蒼老腐朽,成了未開放便己枯萎的花朵,沒有人細心澆灌,沒有人小心撫拭,花都沒有綻放,更惶論結出果實了,表面上王妃的風光,也擦拭不了給人填房的笑話,更躲避不了獨守空房的淒涼,退而求其次,連綿延子嗣都成了一種奢望。
在劉嘉怡患得患失的目光中,魏知行離去了,成鴻略與洪豐自不便再留下,泯王妃可以不拘小節,可以不忌諱男女之別,可以說些莫名其妙的曖昧的話,他們卻不得不閉緊了耳朵,不得不裝成一個瞎子,不得不小心駛得萬年船,免得被殃及了池魚。
屋內只餘劉嘉怡與奶孃二人,女子怔忡良久,喃喃自語道:“奶孃,當年,怡兒是不是錯了?”
奶孃眼睛發紅,親暱的攏了攏如親生女兒一般的小姐,寬慰道:“小姐,泯王權勢滔天,手握重兵,當時對鞏固劉家是最好的選擇,何況,當年小姐己年過十八,魏大人兩次守孝,待孝期滿,小姐都二十有一了。這朝堂風雲變換,小姐和劉氏的家族,都耗不起、也輸不起,魏大人定是心中瞭然,否則,他剛剛不會緊張小姐的受傷,不會怒急打了李捕頭,不會氣急罵了村姑,不會十餘年都將小姐所贈之劍隱藏於竹人兒之中,剛剛更不會將竹人兒拿走說扔掉,他定是又將碎磁劍珍藏起來了,扔掉不過是掩拭的藉口罷了。”
劉嘉怡眼睛頓時綻放了光芒,若星矢遇到了太陽,折射出萬道霞光,無限歡喜道:“這樣說,他不怪怡兒了?這麼多年,也是在等怡兒?”
奶孃眼中閃過一抹憂色,卻不忍小姐失望,篤定的點了點頭。
泯王妃越想越歡喜,越想越發篤定,剛剛陰鬱的心情,頓時煙消雲散了。
魏知行出得房門,步履緩慢的走向衙門門口,估計自己的身影己經脫離了女子的視線,這才急忙跨上黑馬,向城門疾馳而來。
遠遠的看見前方方向,少女正步履緩慢的走著,雖亦步亦趨,卻如此的艱難而堅定。
男子手掌前伸,想喚住前方少女,眼瞼如潮,話語哽在喉中,終是沒有喚出口。
馬兒得得,男子的心卻如油烹。
腳步漫漫,女子的心卻如黃蓮。
二人,一個在前,一個在後,近在咫尺,卻如隔天涯。
少女耳朵輕動,狀似無意的從懷中掏出了一隻小鏡子,鏡子中,高頭大馬、英姿勃發的情郎,卻是小心翼翼、滿面躊躇。
少女苦澀的笑了笑,不再做停留,繼續前行,直到日上三杆,直到小販走街串巷,直到城門熙熙攘攘。
看門的刀條臉小兵正一臉陰色的收著進城費,一個銅板、一個銅板的數得好不耐煩,抬眼見到如霜打茄子般的要出城的少女,雖然出城不需上繳銀子,但守城小兵昨夜受了明月幾人的囂張氣,正愁氣不順,而且想了一宿後,越想越是懷疑明月的這個“夫人”身份,篤定十有八九是假的,正懊悔不矣,沒想到她自己撞上門來了,這不是送上門來的財神爺嗎?
小兵氣勢囂張的攔住少女,嘴角咧到了耳朵根兒,眼睛彎成了一條線,手中新換的長棍舞得這叫一個虎虎生風,用久別重逢、喜不自勝這些個成語也難以形容其萬一,看明月像看到了久違的金元寶。
少女眉頭緊皺、眼中戾光閃爍,拳頭緊握,一幅隨時要打架拼命的樣子,哪知這硬氣的樣子也只不過是一瞬間的事,隨即少女苦笑了一下,自己無權無勢,貴人一句話也許就決定自己的生死,哪裡有囂張的資本?
少女轉換了諂笑拍馬的模樣,伸進懷裡掏銀子,半天沒掏出散碎銀子,索性將一大塊銀子直接遞到小兵手裡,嚇得刀條臉小兵不知所措,不知這銀子當接不當接。
這銀子是五兩銀子一大塊的,是小兵當兵十數年來收到了第一個如此大方的禮金,也許也會是最後一個,簡直如同做夢一樣。
小兵還在猶疑著怎樣瞞過同僚自己宓下五兩銀子,少女已經徑直離去了,背影如這冬天的枯草,想要堅韌,卻不堪狂風漫卷;想要成長,卻不堪這冬雪寒涼,讓人看著不由得冒出一陣心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