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痛呼一聲,少女卻沒有半分愧疚之心,沉靜的答道:“階下囚就該有階下囚的樣子,若不是你身體蛇毒,一腳給你踹下炕去......”
魏知行只好往炕稍挪了挪,對自己的未來無限憂心,這娘子,果然比想象中的還要彪悍......
夜半,明月的腹中一陣空落落的痛,似脹非脹,似疼非疼,汗已經流了滿臉,五臟六腑似打了結般的難受。
男子本就睡不榻實,隱隱聽得少女低低*聲,一咕嚕自炕稍滾至少女身側,手掌心兒探著明月的額頭,已經汗溼一片,頭髮可憐兮兮的被汗水浸了,打著綹立於兩側,臉色發沉,嘴唇發白,手握成拳,在腹部打著圈似的揉捏著,似夢魘了一般。
男子緊張的抓起少女的手腕,欲將其叫醒詢問病情,哪知睡夢中的少女仍機警得很,快似閃電般的踢出一腳,勁力大得將男子直接從炕頭兒踹到了炕稍兒。
男子電閃雷鳴般的意識到,莫不是少女篤定自己心悅於她,所以故意來個“誘敵深入”,懲治自己?!莫不是這也是那三十六計之一?
再看向女子時,女子眉頭緊鎖,低聲呢喃著:娘,疼......”身子已經彎成了蝦子,佝僂著好不可憐。
男子疼惜的拉起少女的手,用衣袖直接擦了少女襦溼的額頭,那下面似有一汪泉眼一般,擦乾了,稍傾又再次滲了一層。
男子猶豫片刻,將手掌心試探著放在少女的掌心之上,見少女的眉頭雖皺了皺,卻沒有立即反抗,男子大著膽子執起少女的手,小手在下,大手在上,兩隻手交疊一起,在少女的小腹上輕柔的揉撫著,似小船兒翻開撥浪。
隨著撫摸,少女的身子雖然還是如同剛出生的小狗般蜷縮成一團,眉頭卻己漸漸舒展開來,似不勝寒冷的直往魏知行的懷裡蹭。
魏知行輕嘆一聲,想要叫醒少女,又恐擾了少女難得的平靜;若是不叫醒,卻無法判斷少女的病灶在哪,怎樣醫治,百無一用是書生,魏知行從未如此後悔自己為何不和魏炎一樣,望聞問切,手到擒來。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經隱隱透白,按原計劃“大桌子”早就該來開門了,卻不知為何晚了時辰。
病不能再耽擱了,男子決定爬出窗戶去找鎮裡的郎中。
說到做到,男子穿戴整齊,重新幫明月掖了掖被角,這才意無反顧的奔著炕上的窗格子爬去。
冬天怕窗戶透風,農戶家的窗戶四欞縫隙都會用木板條釘死,待第二年開春春暖開花才起開通風。
男子若想爬出窗子,必須先用力毀損釘在窗戶外面的四根長板木條。
這下可難為了男子,即不能用力過猛,聲音太大以驚擾了殷家人和李家人,又不想因自己瞻前顧後而耽誤了明月的病情。
可憐的魏知行,這勁力難為壞了他,不能大,不能小,只一會兒,他額頭上的汗比明月額上的汗水還要多。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他重推了一百八十下、天色大亮的時候,左側的板條被推得鬆動,終於能開啟了半扇窗。魏知行不想再浪費一百八十去推開另半扇子,索性深吸了一口氣,側著身子,試圖從窄小的窗戶中間爬出來。
顯然他高估了窗子的寬度,也低估了自己的寬度,二者完美的契合在了一處,上半身毫不違和的卡在了窗子中間,出不來,進不得。
男子好不懊惱,準備再度深吸氣息,一鼓做氣、寧可面板受傷也要鑽出窗子之時,兩個人同時出現在了魏知行的身側,站在橫著側顏的魏知行對面,臉色五彩紛呈,有驚詫,有狐疑,有同情......說是百感交集毫不為過。
女子忍著笑意,一臉肅然道:“大人,海棠聽從您的吩咐,先去幫小翠和魏來開鎖,路遇魏郎回來,一五一十向魏郎說了事情的原委,所以才耽誤了些許時辰,大人這是醒得早了著急出去散步嗎?”
魏知行的臉色一凜,不理會“大桌子”的調侃之意,打落了要攙自己的魏炎的手急道:“快進來看看,明月不知是中毒還是生病了。”
魏炎依言忙轉到了正門,待秋海棠開了鎖,不明所以的衝進了屋子,於是看到了不一樣的獨特光景。
只見寬大的炕上,兩個被窩涇渭分明,一個在炕頭,一個在炕尾,中間隔著四五個人的距離;長鞭如癱軟的死蛇盤曲在明月的身側;明月蜷縮在被窩裡,頭髮散亂,臉色慘白,額頭上的汗水擦不盡、抹不竭,似正經歷著巨大的痛苦。
魏炎稟去腦中的胡思亂想,執起少女的手腕,給明月診脈。
“大桌子”已經省事的站在魏知行面前,憨笑的伸手要去拉魏知行,魏知行忙擺手道:“你可得,還是拽窗戶的木條吧,那樣我就能動了身子了,若是拽我,我怕我也要躺在炕上養傷了。”
“大桌子”燕爾,果然去扯了木條,與魏知行的小心翼翼怕出聲息不同,只見她像模像樣的身子下沉,若騎馬蹲襠步,雙手牢牢抓住窗稜沿兒,大聲爆喝,如雷擊閃電,窗戶如遭雷擊般的翻飛出去,這一喝一響,如程咬金和李逵,想不驚動兩院中人,怕是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