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回問孔子:“孟孫才他是個什麼人?他的母親死了,他哭泣時沒有一滴眼淚,心中好像沒有悲傷,居喪時也沒有哀痛的樣子。哭泣、心情、行為這三個方面都沒有任何悲哀的表現,可他卻因善於處理喪事而名揚魯國。難道?一個人沒有做出什麼實際的事情,他還能得到名聲嗎?顏回覺得很奇怪,覺得其中一定是有原因的。”
孔子說:“孟孫才這樣來處理喪事,已經是盡他的最大努力了。要知道!他是個道家,與世俗之中的人處理喪事的方法是不同的。結果!喪事辦得比懂得喪葬禮儀的人都好。
人們總希望從簡治喪卻做不到,而孟孫才已經做到了。他既按照世俗之人的形式辦理了喪事,又不違背道家對死生的認識和做法。
孟孫才不在意生命的開始,也不在意生命的結束。他不僅不在意人的生命的開始和結束,也包括萬物的生命開始與結束。此物死彼物生,生命如此生生不息,又何必去在意生的快樂和死的悲哀呢?又何必去在意是先生還是先死呢?
他順應自然的變化而成就他應該變成的物類,以期待那些自己所不知曉的變化!況且即將出現變化,怎麼可能不變化呢?即使不再發生變化,又怎麼知道不是已經發生了變化呢!
要知道!道時時刻刻都在變化、進化中的。任何生命的出現,都只是一次生命的過程。所以!又何必在意生與死的變化與不變化呢?
只有我和你呀!跟做夢似的還沒有覺醒呢!
那些人雖然死去了只剩下形骸,但卻並沒有損傷他們的精神。外在的形骸猶如寓所,死亡就好像更換了新的寓所,他們的精神將再尋找一個全新的形骸而開始。
唯獨孟孫才覺醒,人們哭他也跟著哭,這是他入鄉隨俗的原因,他尊重周圍人的喪葬習俗。
況且!人們相互交往總是藉助外在形骸而自稱這就是我,又怎麼知道這個外在形象的我就是我呢?
我是道!我是萬物!我可以是萬物!誰知道將我們變化為何物呢?
就好像你夢中變成鳥,便振翅直飛藍天。你夢中變成魚,便能搖尾潛入深淵。
不知道今天我們說話的這些人,算是醒悟的人呢?還是做夢的人呢?
愉快的心情來了,是來不及笑出聲音的。笑出聲音來了,是來不及作出什麼行動來表現的。所以!還是不要去有所安排了,順其自然的安排,接受死生的輪迴,進入生生不息的境界,融入道,與天地為一。”
意而子去拜訪許由。
許由問:“堯傳授給你什麼了?”
意而子回答說:“堯對我說:‘你一定要親身實踐仁義,並向別人闡明是非。要別人以你為戒,不要再犯同樣地錯誤。’”
許由說:“你怎麼來我這裡了呢?你來錯地方了!堯用黥刑在你額頭上刻下了印記,讓你記住什麼叫仁義;又用劓刑割了你的鼻子,讓你記住什麼叫是非。你怎麼還這麼不長記性,不好好做人,還到處逍遙放蕩、縱任不拘、輾轉反覆在各地呢?”
意而子說:“雖然這樣,我因此而受了刑罰,可我還是希望能遊走在人世間,我要我的自由。”
許由說:“我對你無語了,我們兩說不到一塊去。真的!沒法跟有眼無珠的盲人談論男人的眉目和女人的容顏,沒法跟瞎子鑑賞禮服上各種不同顏色的花紋。”
意而子說:“無莊悟道之後不再打扮自己,忘掉自己的美麗;據梁悟道後不再逞強,忘掉自己的勇力;黃帝悟道之後忘掉自己的智慧。他們之所以這樣,是因為他們都經歷了生活的冶煉和鍛打。怎麼知道是那造物者對我不公,讓我受了黥刑之後還要補我劓刑,還是為了讓我從此明白人生呢?因此!我就追隨先生來了呢?”
許由說:“唉!那我就對你說說吧!可我知道的也不多啊?這樣吧!我還是給你說個大概!我的老師啊!我的老師啊!它就是道!它給予萬物生長不是為了追求道義,它恩澤萬世不是為了追求仁義,它年長於上古不是為了追求長壽。它天翻地覆、讓天地萬物形成不同的形狀,不是為了追求技巧。這才是進入逍遙放蕩、縱任不拘、輾轉反覆,逍遙遊的境界。你那種遊不算真正地遊,境界太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