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七年的七月,在北魏據守的壽陽一線,戰火重燃了起來。
今天的雨一改平日紛紛擾擾的綿綿風格,淅淅瀝瀝的直落下來,在溼滑的地面濺起無數水花,顯得爽快了許多。
雨聲漫山遍野,掩蓋了其他一切聲響,也掩蓋了一支正在冒雨行軍的軍隊的動靜。
這支軍隊默默的在雨中快速前進著,他們甚至沒有舉起自己的旗幟,只顧埋頭趕路,若是旁人看來,幾乎無法分辨這支軍隊的來歷。
走在軍隊前面的,是一名看起來已有些年紀的將領,戴盔披甲,騎著一匹高頭大馬,神情嚴肅,那一把又長又密、灰白混雜的鬍鬚早已被浸透,不停的往下滴著水。這名老將,便是壽陽一線梁軍的統帥——夏侯亶!
緊跟在夏侯亶後面的,是一名高大威武的中年武將,濃眉大眼,一把美髯,全身黑盔黑甲,手持一杆鐵槊,騎著一匹灰色戰馬。他是夏侯亶麾下的得力戰將——湛僧智。
夏侯亶帶著這支軍隊,顯然是有著很明確的目標,他們悄無聲息的在雨幕中穿行,只是令人感覺奇怪的是,他們並不是朝著壽陽的方向,而是朝著相反的方向,朝著肥水的方向急急的前行著。
一直到了肥水邊,他們這場雨中行軍的目的終於明瞭——一座魏軍新築的城寨拔地而起,扼守著肥水這一帶。而肥水是梁軍在萬一的情況下的退卻之路,如果讓魏軍在這裡站穩腳跟,不但退路被斷,而且對圍困壽陽的梁軍來說,簡直如芒在背。
“魏軍真的在這裡築城了啊?”湛僧智驚歎起來。
“這支魏軍不簡單啊,”夏侯亶顯得憂心忡忡,“能悄無聲息的繞到咱們背後築城,這無異於在我軍的背後抵上了一把刀子,如果魏軍大軍進駐這裡,後果不敢想象啊……”
“咱們冒雨奔襲,不就是為了拔掉這把刀嘛!夏侯公,下令吧,末將一定把他拿下!”湛僧智向夏侯亶請戰。
夏侯亶點點頭,“湛將軍,務必全力猛攻,不管有多少傷亡,也必須拿下此城,否則,我全軍都危矣!”
湛僧智隨即帶著將士們,將魏軍這座城寨圍困了起來,並讓士兵們就地砍竹伐木,製造雲梯撞錘等器械。
這座城寨是魏軍新建的,顯然駐守其中的還是先頭部隊,主力還未來得及進駐,面對梁軍突然而至的圍困,城寨裡的魏軍也立即開始做起死守的準備。
照夏侯亶的估算,城寨裡的魏軍目前頂多三千人,而自己有八千人,縱然會有傷亡,拿下這裡也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戰鬥很快打響了!在湛僧智的指揮下,梁軍士兵們開始發起了進攻。
魏軍顯然並沒有示弱,他們將一陣陣的箭雨,伴著從天而降的密集雨滴,一起砸向梁軍的頭頂。
梁軍不斷有成片計程車兵中箭倒地。但他們沒有絲毫的退縮和畏懼,前赴後繼的發起衝鋒,踏著前面倒下的弟兄,一口氣將雲梯架到了城寨的牆上。
順著梯子,梁軍像螞蟻一樣,密密麻麻的向上面爬去。
魏軍同樣毫不退卻,他們發瘋般向湧上來的梁軍槍捅刀劈,抓起手邊一切可以丟出去的東西砸向敵人,不管是石塊、滾木、甚至是同伴的遺體……
戰況激烈,廝殺聲早已蓋過雨的聲音,響徹雲霄。
時間在流逝,士兵們的生命也在不斷流逝。夏侯亶心頭開始罩上一層陰霾——梁軍的進攻可謂勇敢堅決,視死如歸,但是除了在城寨的牆角下堆起一層屍骸,並未越過魏軍的城牆一步。
這時,湛僧智也跑到夏侯亶面前,心急火燎的說道,“夏侯公,魏軍防守兇悍,我軍傷亡有些慘重,先暫時讓弟兄們撤下來休息一下,下一輪末將親自帶頭攻城!”
“是老夫低估這群魏軍了啊,”夏侯亶的語氣中透著悔恨和惱怒,“先暫時緩緩,讓弟兄們休息休息。”
梁軍暫時撤了下來,清點過後,這一輪攻擊,便傷亡了千餘名士兵。
“這樣下去不行!”夏侯亶焦慮的說,“如果不能儘快攻下這裡,後面的魏軍大軍一到,咱們就成了口袋裡的老鼠了!”
“快!立刻再調五千精銳,火速前來增援!”夏侯亶對自己的傳令官下令。
然後又掉頭對湛僧智說,“在援兵到之前,把士兵分成兩組,一組進攻一組休息,輪番進行,不一定要攻得多兇猛,但一定要不斷騷擾,不能讓敵人有喘息的機會。等援兵趕到,咱們再一鼓作氣將其拿下!”
“是!末將即刻就去安排!”湛僧智得令,立即按照夏侯亶的吩咐,將士兵分成了兩組,輪番進攻。
魏軍畢竟人數較少,即使梁軍的進攻不如之前那般兇猛,但也絲毫不敢怠慢,一直堅守在城頭,應付著梁軍毫不停歇的攻擊。
梁軍下一組士兵攻上來了,前一組才撤回去,面對這源源不斷的車輪戰術,魏軍開始疲於應付了——他們沒有空隙吃飯,連水都難得喝上一口,更不要說稍作休息了,但又不敢有絲毫鬆懈,萬一被梁軍抓住空子,那就真是萬劫不復了。
在一輪又一輪的進攻中,天色也漸漸黯淡了下來。魏軍已經疲憊不堪,飢腸轆轆,但梁軍絲毫沒有收手的意思,繼續有條不紊的執行著他們的戰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