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帝召叢集臣,在太極殿,接見了元景仲。
元景仲匍匐在殿上,高呼萬歲。
梁帝和藹的讓其起身,問道,“尊使前來,所為何事啊?”
“北魏朝綱敗壞,妖后擅權,禍亂四起,民不聊生。家父身為宗室,實在不忍再讓那些奸佞之人為非作歹,為了徐州百姓,迫不得已,起兵反抗暴政。但畢竟勢單力孤,難以自保,故而命在下前來,向大梁皇帝陛下請降,我等願為附庸,鞍前馬後,跟隨陛下!”
元景仲的話音剛落,群臣中便響起嗡嗡的低語議論之聲。
“徐州轄七郡二十四縣,更據要衝之地,歷來就是軍事重鎮。”梁帝語氣平緩的說道,“如此重要的地方,居然真的要投靠我大梁?”
“在下以人頭擔保,家父是真心來投,絕無二心!”
梁帝呵呵的笑起來,“朕可是知道的,你父親自稱天子,國號為宋,定都彭城,改元天啟;你和你的兄弟們,應該也都被封王了吧。”
元景仲慌忙跪下來,叩首解釋,“那只是家父為了表示與北魏決裂、對抗的決心而已,絕非真的有稱帝之心啊!”
“尊使莫慌,請先回館驛歇息。”梁帝依舊微笑著說,“等我君臣商議後,再做決斷。”
等元景仲離開後,梁帝問道,“說說吧,諸公有什麼看法?”
朱異又率先出來,發表自己的看法,“陛下,徐州自古就是兵家必爭之地,若真能兵不血刃,收入我大梁囊中,確實是一件好事。不過……”朱異皺起了眉頭,“真的能有這樣的好事嗎?”
“中書舍人的顧慮沒有錯。”陳慶之也站出來,拱手說道,“徐州如此重要,北魏絕不會坐視不理。微臣猜測,那元法僧僭越稱帝,北魏必然興兵來討伐,他一定是畏懼了,才逼不得已,來向我大梁請降,想拉我們做他的後盾。”
梁帝輕蔑的哼了一聲,“沒有實力,居然也敢稱帝,這元法僧真是又愚蠢又可笑啊。”
“那就是說,咱們如果接受了元法僧的附庸,就要面對北魏的征討大軍了?”朱異問道。
“如果在下沒猜錯的話,應該如此。”陳慶之回答,“但徐州重鎮,不可不取。無論元法僧出與何種目的來降,如今都可算得上是天時地利人和,就算有魏軍前來征討,也無須擔心!”
陳慶之開始分析,“夏侯亶將軍一線牽制了大量的魏軍——裴將軍雖然過世,但在敵軍中的餘威猶在,魏軍斷然不敢從此處分兵去討徐州。各地的叛亂,以及六鎮的叛軍,也需要大量的軍力去討伐鎮壓,還要留出足夠拱衛洛陽的軍隊。所以,討伐徐州的魏軍,不可能有太多的兵力,應該也不會是什麼精銳之師。”
“嗯,子云這樣說,朕就放心了。”梁帝點點頭,然後轉向一旁默不作聲的鄴王元樹問道,“鄴王,你與那元法僧同是北魏宗室,你可瞭解此人啊?”
元樹連忙出列回答,“啟稟陛下,小王與元法僧以前確實相識,但此人貪財好色,目無法紀,更是殘忍暴虐,喜怒無常,時常無故殺戮部屬百姓。小王歷來便對此人頗為不齒,十足的酒囊飯袋而已。”
“呵呵,這樣的人,倒好打理了。”梁帝聽完鄴王的話,笑了起來,“那就讓這元法僧,也不要再呆在徐州這樣的四戰之地了,到建康來,朕保他榮華富貴,安享天年,豈不更好。”
“此人雖然無能,但也不是笨蛋,讓他離開徐州到建康來,不知會不會願意啊。”鄴王有些擔憂。
“所以朕要體現出誠意來!”梁王說道,“設法讓他安心,承諾厚待與他,若他能主動交出徐州最好,若是不願意,搶也要把徐州搶過來!”
“如此,需要先派一名重臣為使,前往徐州,安撫元法僧;隨後再遣大軍接應,如此,徐州便置於我大梁掌中。”陳慶之建議道。
“重臣……”梁帝沉吟了一會,突然開口問道,“彥和,你可願為使,前往徐州?”
朱異萬萬沒想到,梁帝會選他做使臣。
但轉念一想——重臣!這樣重大的責任,需要能體現出梁帝的誠意的時候,陛下選擇了他,不正是說明了他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嗎。
朱異絕對不會悖逆皇帝的心意,不管對錯——這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
“如此重大的責任,陛下居然能委以微臣,臣實在是感激涕零!”朱異伏在地上,故作激動的語氣說道,“臣一定盡力達成使命,揚我大梁天威,讓元法僧主動交出徐州。”
“好!”梁帝一掌拍在御案上,“彥和,你若能說服元法僧,主動來建康,拿下徐州,你就是第一功!”
“那,接應的大軍,由誰統領?”朱異問道。
“鄴王,你與那元法僧都是北魏宗室,又是舊識,就幸苦你跑一趟,去接應他到建康來。”梁帝微笑著對鄴王說道。
“小王遵命!”
“陛下!”陳慶之突然拱手說道,“可否讓微臣領軍,跟在鄴王大軍後面?”
“跟在後面?”梁帝不解的問道,“這是為何啊?”
“北魏若派軍征討徐州的話,應該也已經發兵了。但我們不知道魏軍的動向,也不知何時會兵抵徐州。鄴王引大軍在前,我領本部兵馬,遠遠跟在後面;就算鄴王進城後,我也會尋一處僻靜的地方紮營。萬一魏軍發起進攻,我也可以作為奇兵,與鄴王裡應外合,夾擊魏軍,如此,可立於不敗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