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地方官,陳慶之等人回到營帳。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宋景休撲通一聲,便跪在了陳慶之面前。
“宋壯士,你這是為何啊?”陳慶之連忙將他扶起來。
“宋某替這幾十口百姓,感謝陳主書!”
“又何需如此大禮啊!在下也只是做了一些力所能及之事。宋壯士有扶弱濟困之心,在下也絕非無情之人。”
“宋某說到做到,如此,我這條命便交給陳主書處置了!”
“豈敢說處置。”陳慶之握著宋景休的手,“宋壯士本領高強,又身經百戰,在下希望,你能留在我軍中,何如?”
“即是陳主書的意願,宋某必當從命,願效犬馬之勞。”
“太好了!這下我軍是如虎添翼啊!”陳慶之高興的說道,“不過,既然入了我軍,大家都以兄弟相稱,而無高低貴賤之分;如蒙不棄,在下稱你一聲宋大哥,請你對在下,也以名字相稱。”
“這如何使得,”宋景休急忙推遲,“萬萬使不得啊。”
“我說宋老兄,”魚天愍開口說道,“別看子云身居高位,其實和我們一樣,都是布衣出身;他能保有這份初心,而從不自命不凡,真的是難能可貴,這也是我們願意跟隨他的原因。只要進了這軍營,大家就是生死與共的兄弟,你就入鄉隨俗,照子云說的辦就行了。”
“魚大哥,想不到你居然能說出這麼有道理的話來,真是讓小僧刮目相看啊!”惠澤讚歎一番,然後轉向宋景休,“宋大哥,你能留下,我們都很高興;陳大哥說的,也確是肺腑之言,你看我們誰會叫他主書?”
惠澤扯了扯默不作聲的徐晉,“晉,你也說兩句,表示表示啊。”
徐晉朝宋景休挪動了幾步,埋著頭說道,“宋大哥,你若願意和我們做兄弟的話,我還想跟著你,好好磨練自己的武藝吶……”
“諸位……”宋景休一時語塞,竟說不出其他話來。獨自流浪了那麼多年,那寂寞無靠的心中,突然萌生了一種強烈的歸屬感,充斥著他的全身。
“好了,宋大哥,咱們就這麼說定了。”陳慶之拍拍宋景休的胳膊,“在下還有事想和你商量商量呢。”
“有什麼事,儘管吩咐便是。”宋景休拱手回答。
“流民這事,在北魏絕非個例。宋大哥能否在這些人裡挑幾個精明能幹之人,去收納其他流民把他們召集到義興來。”陳慶之接著解釋了這樣做的目的,“這樣不但能繁榮義興的生產與人口,使他們免受流離失所之苦,而且這些百姓背井離鄉,對北魏必然心生怨恨,若能從他們之中募集悍勇之士,將來一旦與北魏開戰,肯定會有驚人的戰鬥力!”
魚天愍拍著大腿讚歎道,“子云,還是你聰明啊!即幫助了那些流民,又增加了兵源,妙啊!妙啊!”
“既如此,宋某立刻去辦!”
這段時日,陳慶之忙得暈頭轉向——招募流民的想法取得了極佳的成果,短短數月間,義興便安置了數千的北人;而軍營也從這些人中招募了百餘名悍勇之人。
眼看著軍隊數量逐漸增多,但同時增加的也有軍糧與軍餉的開支;原本就捉襟見肘的甲冑、兵器、戰馬等,如今更是顯得極度缺乏。
陳慶之不停往返於義興和建康之間——不但要做好自己主書的本職,不能延誤政事,同時還要不斷與陳思保協調,保證軍糧軍餉的供給,以及軍械物資的排程。
陳思保作為陳慶之身後的財政支援,將自己在商賈方面的才能發揮得淋漓盡致。他利用朱雀棧是建康最大的邸店這個優勢,收集各方物資價格資訊,低買高賣,獲利頗豐。這些資金,換來了各種軍需物資,源源不斷送往義興軍營,讓陳慶之能夠無後顧之憂。
在建康的時候,稍有間歇,陳慶之還要去探望韋睿。永昌侯如今已是越來越虛弱了,每次去看望,也聊不上幾句話,便要歇息。
看著曾經意氣風發,威震天下,北人畏稱為韋虎的永昌侯,如今卻形神枯蒿的躺在病榻之上,陳慶之心中難免泛起陣陣悲涼。
韋放在一旁憂心忡忡的說道,“父親現在越來越消瘦了,也幾乎吃不下什麼東西,我擔心,這次怕是熬不過去了……”
“讓先生休息,咱們出去聊吧。”陳慶之低聲說道。
出了房間,二人在侯府中漫步交談。
“前些日子,陛下帶了好幾名御醫前來,要為父親診治。也許是陛下到來的原因吧,那日父親精神不錯,但他拒絕了御醫,並對陛下說,他知道自己大限將至,無須再去費神。之後,父親與陛下一直執手相談,父親向陛下建言,一定要密切關注北方的局勢,一旦出現時機,務必全力北伐,直搗洛陽。”
“北魏確實已經開始動亂了。”陳慶之若有所思的說,“北方來的流民越來越多,足見北魏的根基已經動搖了。”
“你收納流民這個主意,陛下和父親說起時,都大加讚歎,陛下認為這是取鄰人之水,而澤自家之塘,此消彼長,準備讓各地效仿吶。”
“但也有新的煩惱啊……”陳慶之嘆著氣,“從流民中新募的兵士,根本分配不到軍械,捉襟見肘啊。”
“父親也向陛下提起這個問題,說能否讓你大量採購軍械,或者從武庫中撥出一點,用來裝備你的部隊。”
“先生為何會對陛下提出這種要求?陛下絕不會答應的!”陳慶之吃驚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