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兩人下船告別回家,潘友光自然是回驛站。剛到驛站所在的那條街口,就發現高元來了。不過看到高元一身布衣,他到不好上前打招呼了。而高元迎面而來就彷彿沒見過自己一樣,只是看了自己一眼就走了。沒奈何,也只得當沒看見徑自進了。
“周聰啊周聰。你才二十六歲啊,難道就要封疆一方做太守了?雖然只有一面之緣,雖然我不喜歡你一副清官相,可這年頭能不貪不拿的官還有幾個?那唐適之族兄是中書郎,又有家族的支援,尚不敢認真做事。你真的有辦法嗎?那範君嚴二十八歲做長史,經營六年,西海郡早就被他們掏成了空殼子。你這長史做得下去嗎?”想想這些,不禁替周聰感到難過。然而畢竟與己無關,周聰你自求多福吧。
高元先是找到了中郎將孫羽:“孫世子。你是諸侯世子,也是陛下的外戚。是明哲保身,還是為國事,都在你自己了。”
“不論是一方諸侯,還是天子外戚。終歸是陛下的臣子,臣自當為君父解憂,替百姓謀福。若有人公忠體國,臣自當配合,若有人不識大體,臣自當忠於臣節。”
“周聰的家眷,就交給下官了。西海郡的局勢,還是得中郎將坐鎮。”
“高羽林過獎了,下官只是忠於職守罷了。上次高羽林走得匆忙,下官不能盡地主之誼,慚愧。這次辦差許些時日,當給下官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世子客氣了,高某一介寒士,承蒙世子不棄,能到府上得見世家風範,實乃三生有幸。”
於是到郡府召集官員宣旨不提。
那周聰回到家中,抱著妻子兒子不言不語。妻子見他許久不說話,於是掙脫開,對兒子周恆說道:“恆兒,到院裡玩會,別出門。”
“是的,母親大人。”
“怎麼了。”看到丈夫趴在自己懷裡只得不動彈,寬慰他:“治水的事情缺錢了?”
“缺得太多了。現在不僅僅是修河的事情了。”
“作不了決斷嗎?”
周聰又在妻子懷裡蹭了蹭,沒說話。
“當初二十歲震懾豪強,把淳化縣翻了個個的周聰哪裡去了?”
周聰這才抬起頭來:“難道做個縣令還不夠嗎?”
“女人,誰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平平安安?女孩,誰不喜歡勇於攀登的男人?可是不論是女孩子,還是女人,終究不是男人的唯一。你的事業在你自己手裡,不在任何女人或者女孩子手裡。你還年輕,剛剛有了妻子和孩子,自然心裡只顧著兒女情長了。可是你註定不是一個甘於平庸的人,如果為了家小而放棄你的事業,等你年紀大了,會後悔的。”
“邸報上說,韓太尉被貶官下放了。看來是山州的世家諸侯替韓太尉說話了。而那山州又得抵禦北方的蠻夷,又是個窮山惡水的苦地方。陛下拿下了範君嚴,換上了我這個酷吏,就是想透過我的手從西海郡拿錢貼補山州。難道我周聰要當一輩子酷吏?”
“是啊。酷吏當久了,君主是高興了,可會不容於諸侯士大夫,到時候不會善終的。”
“所以我不想再做官了。聖人說邦無道則愚。天子年近不惑沒有子嗣,諸侯士大夫貪墨成風,地方上士紳們兼併土地。薛家的天下這才坐了二十年啊。”
“那你知不知道為什麼二十年就成了這幅樣子?”
“知道,大晉近兩百年來,諸侯們擁立宗室奪位。各家為了御座,爭相許諸侯士大夫以重利。天子的威嚴已經喪失殆盡。薛侯得天下,指望著能坐幾十年太平天子,得了人心正統好在圖謀削藩。可惜啊,先天不足,終究是個窩囊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