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涼,我們不進去嗎?”胖兒子一臉擔憂,一手扯著她的裙襬,一手抓著她的手,汗津津的,分不出是誰的汗。
她哦了一聲,“當然進……”
正當此時,門裡頭的人也聽見了聲響,宋巖出來迎他,一張原本保養得極好的麵皮此時卻皺得如同風中殘菊。
“原來是王妃來了,怎麼底下人也不通報一聲,實在該死!”
裴寶兒道:“沒事,是我讓他們不要大聲喧擾的。”她跨過門檻,一邊走進去一邊問:“王爺此時是睡著還是醒著?御醫具體怎麼說的?方才只聽了個三言兩語,有些疑問,想問一問他。”
宋巖道,“王爺還昏睡著呢。不過,若是知道王妃來了,定然在夢裡也是欣喜的。”
裴寶兒有些尷尬,輕咳了兩聲,假裝沒聽到。而後,轉頭與邵院判、張御醫兩個問起齊珩的病情來。
“啟稟王妃,王爺此番的病來勢洶洶,脈象……”
至於原本緊緊牽著她手的小胖子,已經魚兒一般溜走了,溜到了他爹的床榻上,趴在那兒眼巴巴地瞅著他爹,就如同前些日子守在她床榻前等她醒來的模樣。
裴寶兒收回眼神,將注意力又放到正在說話的邵院判身上來。
“……按脈案來看的話,王爺此番的病症倒和年前那一場病十分相似,只是……”說到此處,邵院判突然猶疑著看了眼張御醫。
裴寶兒道,“邵院判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邵院判仍躑躅道:“微臣去年任院判一職以來,主要負責宮裡的幾位主子的脈案,王爺這兒倒是張御醫來往得多一些,不若還是請張御醫細說吧。”
裴寶兒心裡更有了不好的預感,這麼推三阻四的,只怕要說的不是什麼好聽話。
她看了張御醫一眼,後者便直截了當道:“王爺自前些年病了一場之後,身子骨便大不如前,每到了年關底下總要舊疾復發一次,只是,今年來得有些早了,微臣幾個均有些擔心,恐怕是不大好的徵兆。”
“什麼叫不大好?”裴寶兒呆呆地重複著這句話。總不會說那傢伙命不久矣了吧?
邵院判見狀,連忙插話:“請王妃不要擔心太過。張御醫這張嘴,向來喜歡把病情說得嚴重些的。王爺福大命大,不過是因著最近朝務繁雜,勞心勞力太過,這才舊疾復發罷了。有咱們太醫院在,還有那麼些珍稀藥材,還怕治不好王爺麼?張御醫,你說是不是?”
張御醫神情不變,道了聲“院判說得自有道理”,又不說話了。
“那,王爺要多久才能好起來?方子擬了麼?”
邵院判一一答了,只裴寶兒對他口中的模糊時間不大滿意,卻也無法。
“既如此,王爺的病便有賴兩位了。”
邵、張二人出去了,裴寶兒想了想,還是步入內室去看了眼,結果卻見小胖子已經不趴在床前了,而是鑽到了被子裡去,緊緊抱著他爹。
裴寶兒低聲道:“你這是淘氣什麼?你爹病了,正需要好好休息,你這樣要吵醒他的。”
小胖子卻振振有詞,只是也壓低了聲音回答:“阿涼,我爹好像很冷的樣子,我怕他睡不好,所以來幫他暖被子呀。”
似是怕她不信,小胖子又伸出一隻肉肉的小手,朝她招手道:“阿涼你過來,你摸摸爹的手,跟冰塊似的。還有,他的臉也涼的很。”
裴寶兒嘟囔道:“我才不要摸……”卻神使鬼差地走到了床前。
她無視了小胖子悄悄掀開錦被一角,要讓她去摸一摸他爹無力垂落、蒼白瘦削的大手這一舉動,還狠狠瞪了這小崽子一眼,讓他老實躺著,不要作妖,又將那錦被重新掖好了。
齊珩整個人都被裹得嚴嚴實實的,只只露出個頭來,還有散落在塌上的長髮。
只是這麼細瞧著,卻是能看出來,齊珩的氣色比前些日子更差了。往日他臉色都是蒼白的,但,興許是他向來自帶威壓的緣故,一雙鳳目總是深邃有神,也就讓人忘了他的病態。現在的他雙目緊閉,眼窩顯出幾分蠟黃之色,氣息微弱,流淌在他眼裡的生機不再,看上去很有幾分形容枯槁的意思。
她不大明白,他到底是怎麼把自己折騰成這個模樣的。
那頂名為攝政的帽子,已經將他壓得喘不過氣來了麼?可,明明他也曾做過大半生的正經皇帝,日理萬機,不還是照樣精力旺盛地寵幸一個又一個的妃嬪,給她兒子生下一個又一個的弟妹?
若是他真的有個不好,她和齊小胖子又會何去何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