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主子,與那毒物有關聯之人不少,老奴粗粗查了一遍,暫時只帶了這三人前來回話。這三人裡頭,一個負責園子裡花草,叫褚二;另一個管著庫房,叫陳達;最後一個,是正院裡伺候的,名叫金巧。”
宋巖三言二語便將幾人的來路說了個清楚,其中前二人話語寥寥,最後一個金巧卻是難得的長篇大論。
“這個金巧,雖是年前才撥過來正院的,卻不是新採買進府的清白人,從前曾在柳姨娘身邊伺候,主要是給伺候小郡主的乳嬤嬤搭把手幫忙。去歲年下,小郡主得了場風寒,柳姨娘斥責了乳嬤嬤,又以伺候不當的藉口將金巧趕走。老奴看這丫頭可憐,便讓她先去做了幾日雜活。而後,見她手腳勤快,話不多,那會兒正是正院裡頭缺人之時,府裡頭合適的老人不多,都是些十歲左右的新買進來的小丫頭也不大像話,便也將這金巧一併劃了過去。只是,這丫頭屋裡藏著好些來路不明的金銀……”
齊珩心裡明鏡似的,自是將這三人都與那三樣物事都關聯了起來。褚二不必多說,那陳達應是跟茶葉有關,這兩人究竟是故意還是無心仍是未知數,不過,那書上的東西卻明擺著是有心人所為。
這個金巧一個普通小婢,居然搜出了這麼些金銀,看來,多半她便是在書上做手腳的人了。
“說吧。”
這淡淡的一句像是開啟了跪著那幾人壓抑情緒的閘門,除了那金巧外,都紛紛七嘴八舌喊起冤來。
宋巖低喝道:“王爺跟前,由得你們這麼放肆?褚二,你先說!”
那矮小的青年人吞了口唾沫,畏畏縮縮道:“回王爺,那什麼七星草的,小的實在不知情。說實話,今日要不是宋公公問起,小的還不知那草就叫這個名兒呢。小的管著園子裡的花草不假,可每月裡採買的花木種子、花肥這些都有記錄的。小的從未報過這七星草的種子讓人去買,王爺若不信,大可讓人去查。”
宋巖自然是查對過記錄的,知道上頭沒有這一項,只他也不心虛氣短,冷道:“這草種在京中雖不多見,但據張御醫所說,南邊賣得很是低廉。即便不上報、走官中的賬,你私下捎帶也是極有可能的。再者,你管著府裡頭的大小花木,那園子日日都要走上一遍的,竹林那邊多了一大片草花,你怎麼可能不知情?”
褚二聞言又瑟縮了下,眼神有些閃躲,吞吞吐吐道:“這……小的確實知道那兒多了片草花,初時以為是風吹過來的什麼草種,那陣子身上有些不舒坦,便有些懶怠,沒去管它,後來長著長著,開出的小花倒也別緻,小的便想著讓它長去,左右也是一道風景……”
問完了褚二,就輪到跪在中間的陳達。
這個臉頰瘦長的中年人一臉愁苦相:“啟稟王爺,小的也不知道那茶葉怎麼會出了問題啊。那碧螺春是今年出的新茶,各個院裡頭都是按份例送的。分茶那會兒,王妃娘娘還沒回府呢,後來,還是從王爺那處勻了些過去正院。當時,是正院的白露姑娘著人去領的,外院的方管事也在,定是驗看過無誤的。至於那之後,又有什麼人做了手腳,小的就真不知情了。”
宋巖呵了一聲,斥道:“謊話連篇!說什麼庫房無茶,那你屋裡櫃下的碧螺春哪來的?還有,你那娘子的梳妝匣子裡無端端放一包藥粉做什麼?那藥粉裡頭的成分,還要某與你一一道來麼?”
陳達一臉震驚,直道決不可能,又喊著說定是有人要害他云云。
齊珩不發一言,只淡淡瞥了眼宋巖。
後者背後有些寒意,準備再說些什麼,卻聽得齊珩轉向旁邊跪著的那女婢,淡淡問道:“你是正院的人?是幾等婢女?”
那金巧肩頭微顫,一一回答,見再無他話,忍不住偷偷抬眼看了看。只見坐在上首的王爺一雙鳳目如結冰了般,射向自己的目光如刀刃般鋒利,還跪著的膝蓋不由地抖得更厲害了。
“怎麼?還要本王問一句才答一句麼?”齊珩冷冷道:“三個人裡,只你沒有喊冤,想來是知道死罪難逃了?”
金巧瘦弱的身子顫得更厲害了:“奴婢,奴婢知罪。那東西,是端午前送過來的,趁著端午那日曬書,將浸泡了藥材的水噴灑上去。每本書上幾乎都有,尤其是,王妃喜愛看的話本子、遊記上頭噴灑得最多……”
宋巖解釋道:“這個金巧便是負責那日曬書的其中一個,據另一個銀星交代,那天她不知何故突然鬧了肚子,跑了幾趟茅廁,曬書期間有好長時間都只有這金巧一人忙活。”他見齊珩不發話,便轉頭又朝那金巧斥道:“狼心狗肺、吃裡扒外的東西!到底誰指使你做的這事,還不老實招來?”
金巧咬著唇,哽咽著落了幾點淚後,突然朝齊珩砰砰砰磕起了頭來。
“奴婢自知有罪,不敢奢望王爺輕饒,只盼不累及家人,便是萬幸。奴婢,奴婢亦是被逼無奈……”說罷,也不知從哪兒的力氣,咻的一下往旁邊柱子上一頭撞去。
宋巖早有準備,只是動作沒小姑娘靈巧,死活拽住了對方衣角,不過,拽回來時也撞破了一角額頭,人倒是還清醒著。
這一通騷亂看得階下跪著的另兩個又驚又怕,齊珩卻連眉頭都沒動一下,直等到宋巖又押著那金巧,將其推搡著跪伏到下首時,他驟然暴起,將手邊翻開的書一把朝金巧砸了過去,正好砸在她額頭上的傷處,痛得她齜牙咧嘴的,卻一聲都不敢吭。
“想死?沒那麼容易!犯下這種事,還敢在這兒自戕!看來,本王平時太過優容你們這些人了,竟敢生出這等下作心思,謀害主母……你們既然嘴硬,本王也不必再顧慮什麼。去,帶這些人去給暗一審,隨便他怎麼審,只要留口氣就行。”
一時間,堂下又是一番哭天搶地的喊冤。
人帶走了,宋巖卻留了下來,一臉愧色地請罪。
齊珩沒再多說什麼,只揮了揮手,讓他退下。
宋巖卻沒走,又請示齊珩要在哪裡用晚膳。
這來來回回的搜查、審問,折騰了大半天,此時已是入夜。但,今日變故太多,不單是他們這些底下人,就連幾位主子也沒能顧得上飯點。仔細一算,近巳時前事發至現在,已是一整天沒進食了。偏偏這兩位主子都是身子骨不大強健的,這麼熬下去哪裡受得住哦~
齊珩沒什麼食慾,本直覺想說“不用”,思緒轉到裴寶兒身上,話到嘴邊卻又轉了個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