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大妮提出了個新方向,但不去打聽就不能確定。裴寶兒和劉雲二人還是按原先商議的方案,頂著小雪出去奔走,一人跑醫館,一人跑去大瀝村,各自這麼打聽了一圈,卻收穫甚少。
醫館方面,幾乎可以說是零收穫。這幾日壓根就沒有和馬氏年紀、形容接近的女人去看過臉上的疹子,不過裴寶兒卻從其中一位老大夫口中得知,像她說的那種病比較少見,他這麼多年只見過幾例,多數是吃食方面帶來的影響,只有一樁卻是因為貼藥膏貼出了疹子。
劉雲拿了點小錢找了個婆子幫忙打聽來的訊息,說是馬氏因嫁在本村,時常回孃家,只是大約十日前,馬氏回去卻和孃家人吵了一架,吵得盆都摔了,後來出門時臉上卻帶著笑意,有些古怪。至於那疹子,只知道是突然起的,其他的卻不知道更多了
裴寶兒總覺得似乎有什麼東西被自己忽略了,坐在“小作坊”裡一邊看大妮用熱水融蜂蠟,一邊若有所思。
就在她突然眼前一亮時,小院的門被叩響了。
竟是前任縣令大人來訪,還帶了禮物!
何柏信先是尷尬地清了清嗓子,拉下老臉朝個年輕小娘子道了一回歉。
“裴娘子,先前是老夫對不住你們家,如今我也得到應有的懲罰了。唉,只盼你看在往日我家夫人姑娘的情分上,幫我們一幫,不知可否?”
裴寶兒看了眼面色淡淡的劉雲,知道他心中雖有點不快,但其實他是個隨和的性子,清楚真正該怪罪的是林四。此外,經了那事,他們也沒受到實質的損害,反正算是因禍得福,跟林大太太搭上了線。更何況,這位大人雖然老油條,為官還算清正,在任這些年沒搞出什麼苛捐雜稅,普通的案子也是儘量公正處理。就如楊馬兩家的奇葩案子,即便裴寶兒不特意告訴他,那牛也許是頭專產奶的牛,他估計也會為了儘快解決而買下那牛。
無論於公於私,裴寶兒都沒有拒絕的理由。
“老大人無需憂慮,到時我可以上公堂為您作證。只是怕那馬家反咬一口、倒打一耙,我先前又與你家女眷有些許交情,若是他們知道這事,拿這個做文章,說我作偽證包庇於你就不好了。”她想了想,又道:“那天您斷案時圍觀的百姓約有二三十人,大多數我也不認得,唯有一個段二郎我認得,他就在段家布莊裡做事,先前和我家阿雲還算是同事呢。他住在松巷子裡,要不,我去找他家娘子說說?”
何柏信自是感激不盡,更覺得裴寶兒想得比自己周全,對她高看了幾眼。
劉雲表示自己可以替裴寶兒出去,擔心她風寒初愈又復發,她想了想還是婉拒了。她家這隻小綿羊雖然隨和,但其實不大擅長跟陌生人打交道,更別提是何柏信這個算得上有過節的陌生人了,她很怕他白著臉出去紅著臉回來。
裴寶兒見時候還早,便沒去松巷子,直接帶著何柏信往布莊去找那段二郎。後者見是老縣令來找,且又是明顯佔理的事情,自然無所不應,保證屆時一定會去幫忙作證。
何柏信這才真正鬆了口氣,在街上向裴寶兒拱了拱手,準備告辭。
裴寶兒卻道:“老大人留步!”見他有些奇怪,便笑了笑解釋:“先前的事早過去了,老大人也不欠我們什麼,更何況那誣告之事我們是理應為大人發聲的。所以,大人今日帶來的厚禮我著實不敢收。”
何柏信尷尬地摸了摸鬍鬚,自家娘子和閨女打點的禮物,總不能讓他再上人家家裡搬回去吧?
“只是也不好拂了老大人的好意。這樣吧,我與林家合開的鋪子就在附近,不若大人前去為夫人姑娘挑選一二,一應記我賬上。恩,就當是提前給您家送年禮了?”裴寶兒很是誠懇,她剛剛只是粗略一眼就能判斷出來,何家家底不薄,隨便送出手就是各種滋補品,購買好幾排貨架上的東西了。
何柏信推辭了一番,始終拗不過裴寶兒的好意,便謝過她,從善如流跟著去給夫人和閨女挑禮物了。
他感慨了一番自己竟是生平第一次逛脂粉鋪子,這女人臉上的名堂可真夠多的,果然麻煩!嘴上照例還是恭維了裴寶兒幾句,祝她生意昌隆之類的。
好聽話誰都不嫌多,於是兩人言笑晏晏,氣氛一派和諧。
但,這和諧卻被終結於何柏信踏出如玉閣的大門那一刻。
忽然颳起一陣風,那人正好就在街上不遠處站著,似乎在看向這邊,似乎又只是站在雪中發呆。
何柏信睜大了一雙老眼,有些不可置信地揉了揉,手中提的盒子差點沒掉地上。
這這這,他該不是老眼昏花了吧?那位怎麼又大駕光臨了?
何柏信雙腿一軟,勉強撐著走了幾步過去,直接就要跪倒在地,正想叩頭請安時,手臂卻被那人輕輕扶起,還搶先說了句:“這位老丈可是腿腳不好?”
一旁的裴寶兒臉也綠了。
那個一身月白、裹著狐裘、臉色卻似乎比那白狐毛更白一分的俊美男人,不是那個姓齊的登徒子還能是誰?
這人也太有時間觀念了吧!自他上回“夜探香閨”到今天,掐指一算,好像還真的就是十六或十七天。
被“溫柔”對待的何柏信懵了下,他不免記起上回被罵了個狗血淋頭的慘況,更不明白齊珩的意思,還在想是不是自己脫下官服他就沒認出來自己了,只能順著他的話呆呆點了下頭。
於是,齊珩更加“溫柔”道:“既是這樣,早些回家歇息吧。天寒地凍的,還是少往外面跑了。”最後一句有點意味深長,讓何柏信渾身打了個激靈,連忙拱拱手就鑽進了旁邊的馬車,連聲催促家人驅車離去。
裴寶兒直接在何柏信走開時便條件反射地後退了幾步,閃身鑽回了鋪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