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寶兒到底記得這店內還有秦掌櫃和夥計,二虎在旁。若是她在此處高喊一句“天王蓋地虎”,只怕他們都會覺得她有毛病。因此,她強忍著激動,反而在男人的提問下認真介紹起她右手邊的胭脂來。
她討好地試探:“這位郎君,可是要買些送夫人,或是家中姐妹?”
“內人先前也喜愛調製這些花啊粉的,若是她知道貴店有這些,想必定要和研究出這些新鮮玩意的人結為知音了。”
裴寶兒眉尖一揚,這倒真是意外之喜,碰到個疑似老鄉,他的夫人還跟自己有著相同愛好?真是天賜的緣分哪!
她扭捏了下,還在猶豫要不要直接說自己就是小作坊坊主的事情。
旁邊的二虎一直插不上話,很是擔心自己表現的不夠好,此時眼神一亮,指著裴寶兒道:“不瞞這位客官,裴娘子便是負責這些脂粉調配的。您不妨買上幾盒鄙店的招牌產品回去,您家娘子若是對這些感興趣,大可以來與裴娘子探討一二。”
男人眼風都沒給二虎一個,卻幽幽地看了她一眼,神情沉鬱道:“可惜她已然仙逝了。”
場面頓時有些尷尬。
二虎恨不得抽自己兩個大嘴巴子,還是老油條秦掌櫃出來說了幾句客套話圓場。男人最後還是買了兩盒胭脂,這才鬱郁離開。
裴寶兒眼尖,看他離開的方向正是左邊,說不好是回自家書坊了,她也找了個藉口從鋪子出去,轉身溜進了有生書坊。
此間的夥計仍是懶懶散散,支著手肘似乎在看一本不知什麼書,這模樣,似乎那東家沒回來店裡?
她不禁有些失望,卻也不好掉頭就走,再加上這店裡不知點了什麼薰香,清清淡淡的,又帶著點甜味,聞起來格外舒心,裴寶兒便也不急著走了,裝模作樣地在店裡看了一圈,卻發現了個像是紙牌的奇怪東西,上頭寫著“蜘蛛牌”三個大字。
“小哥,你們這個能拆開看看嗎?”
小夥計很無所謂地點了點頭,讓她隨便看。
裴寶兒很是好奇地拆開那個小盒子,只見裡面的紙牌數十張,均巴掌大小,上面畫著或紅或黑的花樣,有三角、圓圈、菱形、梅花。她看得眼都直了,除了紅桃和黑桃換成了三角和圓圈,其他不正跟撲克牌一模一樣嗎?就是沒有阿拉伯數字,牌面上只以花樣數量論,從110。好嘛,現在誰再跟她說是巧合她打誰!
她還記得昨天套話未遂的經歷,於是換了個思路,一本正經道:“這位小哥,你們這不是書坊嗎,怎麼也賣這等賭博之物?”
小夥計愣了愣,下意識反駁:“誰說這是賭博之物?這可是京城貴人閒暇時消遣的玩意,怎麼能跟下九流賭坊裡的玩意兒相提並論?”
裴寶兒笑眯眯道:“想不到你年紀輕輕,竟然還去過京城,見過不少大世面嘛?”
“那是……”小夥計不知想到什麼,嘴巴一嘟,不理她了。
裴寶兒自覺沒趣,看對方也不過是個十六七歲的孩子,也不再逗他,又繼續在店中查詢其他新鮮事物。
畢竟,自從來了這異時空,她時時刻刻都被生計所迫,還要肩負起帶孩子的重任,已經許久沒有過這麼悠閒的時刻了。
她直接把角落的木箱子當成了板凳,坐在上面開始埋頭翻找。一炷香後,她還真又發現了除話本外的兩樣有趣東西。一個是模樣變了的七巧板,帶回去給小硯兒玩正好;另一個像是飛行棋的改良版,飛機改成了飛鳥,四方陣營還分為老鷹、大雁、鸚鵡和麻雀,倒是可以跟劉雲、大妮他們一起玩。
裴寶兒那顆雀躍的心蠢蠢欲動,她恨不得抓住這店東家的衣領跟他對暗號認親,可氣的是他又不見了蹤影。轉念一想,這個夥計脾氣古怪,且不說問他東家家住何方會不會被他誤以為自己舉止輕挑,只怕他多半也不肯告訴自己。
她嘆了一聲,抱著這兩樣東西起身,卻忽然覺得眼前一花,身子一軟,就這麼往旁邊的書架倒去。
裴寶兒眼前變得有些朦朧,整個世界像是褪了色似的,耳邊嗡嗡聲不絕,頭重腳輕的。她心道不好,今天早上一起來就跑去陳家,沒吃東西,後來直接給忙忘了,因為也不怎麼餓,還想等著中午回去再吃東西的,結果居然在外面低血糖發作,說不得還染了點風寒,真是要命!
幸好自家鋪子就在隔壁,她張了張口想讓小夥計搭把手將她扶過去,卻發現自己竟發不出聲來。
緊接著,她落入了一個稱不上溫暖的懷抱中,甚至還有點硌,但她沒來由地竟覺出了一分安心,就這麼雙眼一合徹底昏了過去。
落入黑甜的夢鄉前,裴寶兒似乎聽見一個聲音低低說著“怎麼總這麼毛躁”之類的話。她便有些隱隱的擔心,莫不是自己把人家店內書架給砸倒了吧?幸好架子上都是些書,摔不爛,頂多沾些灰塵。要換做隔壁的架子,倒一排只怕要賠到臉綠。
裴寶兒正隱隱擔心著,思緒卻很快斷了,迷失在一個個接踵而至的混亂夢境中。
屋內的鐘漏慢悠悠地落下細碎的沙來,被冬日裡的陽光照著,也折射出幾分淡淡的絢麗色彩。
齊珩做得端正,手裡拿著卷書,眼神卻落在房間角落裡香爐嫋嫋而上的白煙上,難得發了會呆。
也不知過了多久,小床上的年輕女子哼唧了兩聲,這才幽幽醒轉。
他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帶著莫名複雜的心情看過去。
“阿雲,什麼時辰了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