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寶兒清了清嗓子,“咳咳,阿雲你長大了,有自己喜歡的姑娘了,這是好事。初戀總是美好的,但是呢,往往容易夭折。因為吧,對方要是不喜歡你的話,就很容易……”
劉雲先是摸不著頭腦,而後反應過來,卻抱著肚子悶笑。
“笑什麼?難道我說的不對嗎?”裴寶兒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
劉雲笑了會,目光卻落到了窗欞上。
“阿姐,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那會兒嗎?”
裴寶兒挑挑眉,好啊,有長進了,都知道轉移話題了。她很配合地回憶了下,隨口調侃道:“當然記得,我看你畫技還不錯,長得又秀色可餐,便準備過去調戲你一番……”
當時,她正從白水鎮上那家當鋪走出來,懷中揣著當掉鐲子換來的二兩銀子,走到市集上想了解下這個時空的物價,就見著了角落裡支著個小攤的流雲。
他安安靜靜地坐著,也不叫賣。小攤前貼了張大字,上書“看信”、“代寫家書”等字眼,面前堆了幾幅畫卷,頂上還掛著副橙底黑字的對聯。那會兒快過年了,又趕上市集日,附近的村民多有來售賣自家養的雞鴨、菜果,也有人過去問了春聯價格,覺得合算便買回家張貼的。
裴寶兒見著旁人歡歡喜喜準備過年的情形,想到自己竟流落到了這個異時空,孤苦伶仃,心中不免生出幾分“獨在異鄉為異客”的悽清。再看到流雲相貌竟和故人一模一樣,忍不住悲從中來,望著他呆呆地滴下兩滴眼淚來。
流雲便有些手足無措,他猶豫了會,起身走過來主動問她:“這位娘子,可是家中有變故,需要我幫你代寫書信?”
他在這鎮子上住了小半年,替不少人念過遠方寄回的書信,也幫許多婦孺寫過家書,便把她當成了那些人之中的一員了。
後來裴寶兒才知道,她穿過來的前一年很不太平,老皇帝死了,北疆發生了一場戰事。朝廷徵兵,這附近的丁壯去了不少,這場站斷斷續續打了一年才停。隨著捷報一起傳回的,還有那些或受嘉獎升職、或傷亡失蹤的將士名單。
如今說起這件事,裴寶兒再想到,自己並不知原主的具體身份,原主為何大著肚子在破廟裡生產,是否她的夫君和家人在戰亂中喪命,這些問題讓她格外沮喪。
劉雲卻突然說:“其實,如果你不是長得有些像我那位恩人,我那天應該不會走過去跟你說話,我們也不會成了今天這樣。”
恩人?
裴寶兒有些不解地看向他。
“就是救我於水火中的那位恩人,她是個女子,和你生得有三分相似。”
她更糊塗了,“所以呢?”他們的話題怎麼跳躍到恩人上來的?
“她和你最大的不同在那雙眼。”劉雲面上有些緬懷,走過去書案旁,抽出其中一張畫卷,攤開給她看。
畫上女子斜倚欄杆,一手執扇,另一手往上方探出,似乎要摘長廊上垂下來的花枝。衣袖自然垂落,露出纖細的胳膊,甚至連臂釧等手飾都露了出來,這在講究貞靜淑嫻的古代仕女畫中可不常見。
最令裴寶兒注意的,不是畫中人大膽的動作,也不是她顧盼神飛的一雙桃花眼,而是她頭上的髮髻,怎麼看怎麼像她從前最喜歡扎的丸子頭。
“你該不會是因為陳三姑娘的眼睛生得和她有幾分相似,這才……”
劉雲紅著臉點了點頭。
所以,自家小綿羊沒有喜歡上即將嫁為人婦的陳三姑娘,很好。裴寶兒放下了一樁心事。
她忍不住又打趣,“這女子確實美貌非常,咳,就是髮量似乎稀少了些。哈哈,不知是何人家的姑娘,有無許親?”她已經在盤算著以後賺了錢,給小綿羊預留多少置辦聘禮了。
沒想到,小綿羊劉雲聽到這話,臉上的紅潮刷地就退了。良久,才艱難地憋出一句,“她已為人婦。”
裴寶兒扼腕嘆息,又聽得一句更爆炸的八卦:“自古紅顏多薄命,她已經因病去了。”
她本來私心裡還隱隱覺著,說不好自己這個身體跟畫上的女子有血緣關係,譬如說,同父異母的姐妹之類的。但聽到對方已經去了的訊息,先前的念頭便徹底掐斷了。罷了罷了,反正自己又不是原主,現在這般過著也挺好,沒必要為這些所困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