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妃就還真是閒逛,她也不往胭脂水粉的店去,反而是去了賣布匹的店鋪,見著喜歡的,面料柔軟的,她大手大腳花著銀子。
秦壽並未一徑地墜在她後頭,反而在那條街上擇了處三層樓高的茶坊,進去就坐在臨窗靠街的位置,點了一壺明前龍井,細細地品起來,末了再時不時瞧幾眼底下的雒妃。
待到晌午時分,日頭烈了,雒妃等人在一醫館門口停落下來,恰那醫館門口擺著幾大桶的菊花茶水,無償供行人品嚐。
雒妃從馬車上下來,她似乎頗為好奇地走過去瞧了瞧,有見那菊花茶水清冽甘香,便讓首陽乘了一小盞,端著往醫館裡頭去尋陰涼的地兒小憩。
然,進了醫館,那盞菊花茶水,首陽順手就遞給了顧侍衛,然而從袖子裡摸出張帕子來給雒妃蒙面,如此才攙扶著她,與鳴蜩兩人往醫館後頭去。
這醫館有名擅診治婦人病症的大夫,在容州城很是有名,雒妃前幾次診脈便是找的他,今個懷胎要足三月,且上次還動了點胎氣來,遂早與這大夫約好了時日過來瞧瞧。
那大夫看出雒妃身份不一般,曉得這樣富貴的夫人有諸多忌諱,故而對旁的並不多言,本份的很。
首陽往雒妃素腕上搭了張絲帕,那白鬍子的大夫手才搭上去,不過片刻,那大夫就摸著鬍子笑道,“夫人養的好,腹中胎兒也長的很是不錯。”
雒妃無甚表情,首陽與鳴蜩卻是微微笑了起來。
雒妃並未多呆,她先於鳴蜩出去,免得身後跟著的王府小廝起疑,首陽落後一步,與那大夫多請教了些常識。
是以,當秦壽在茶坊看著雒妃從醫館出來後,他端著茶盞,並未送入口中,而是緊緊皺起了眉頭。
他可不像是王府小廝一樣,單純的以為雒妃只是進去喝盞菊花茶水。
那樣粗糙的物什,哪裡是能進公主口的,就他曉得的,雒妃時常愛喝的花果茶,其中每一樣的花果,都是有講究的,那花非的卯時正初初綻放半開的才能要,其中的果,也非尋常可見的,大多是上貢的貢品。
就是用來泡花果茶的水,更是有名堂,非的是大殷五嶽之首泰山頂那一汪清泉中的水才可用,旁的水,嬌嬌公主可是喝不慣,尋常百姓家井中的,指不定吃下去,公主還要鬧肚子。
是以,他見雒妃等人轉道回府後,朝茶桌上扔了銀子,直接下樓往那醫館去。
醫館裡自然不止一位大夫,但依雒妃的性子,從來用的要的都是頂好的,是以他只管尋這館中最有名望的大夫是哪一位便是。
那大夫正在與一婦人看診,秦壽甩開阻攔他的夥計,大步進來後,也不管旁人,直接一錠銀子往桌上一擱,冷然問那大夫,“不知起先那蒙面紗的夫人身子有何病症?”
看診的婦人大驚失色,身後帶著的婢女趕緊上來護著,生怕秦壽是歹人的模樣。
白鬍子的大夫更是嚇了一跳,他色厲內荏的道,“老夫也是有醫德的,絕不會說半點不該說的。”
秦壽懶得與他理會,直接將腰間的容王令牌一晃,“老先生誤會,本王乃容王,只是瞧著那名夫人像從前友人,關心一二罷了。”
見不是歹人,那大夫才微微放下心來,他讓隨後進來的夥計將還未看診完的婦人請到隔間,這才恭敬的對容王道,“不知,那位夫人與王爺是何關係?”
秦壽頗為不耐煩,“友人,本王十分擔心,也曾直接問過那名夫人,但她就是不說。”
大夫笑了起來,毫不防備的道,“王爺不必擔心,約莫再過七個月,王爺就該聽聞喜訊了。”
秦壽挑眉,不解,“喜從何來?”
白鬍子大夫摸著鬍鬚,笑眯眯的道,“那名夫人已身懷有孕,快足三月了,這莫不是喜?”
那名夫人已身懷有孕……
已身懷有孕……
有孕……
兩輩子以來,秦壽就沒像現在這樣手足無措,頭腦空白過,他只聽見自己喃喃的問,“你再說一遍?”
那名大夫哈哈笑著,將話又重新說了遍。
“哦……”秦壽應了聲,他轉身就往外走,整個人彷彿踩在棉花堆裡,落不到實處,一出醫館大門,明晃晃的烈日曬的他頭昏眼花,陣陣發懵。
然而他還是面無表情,從他那張俊美如仙的臉上,半點都看不出異常。
唯有時不時踉蹌的步伐,彰顯了他不平靜的內心。
根本不知秦壽已知曉的雒妃回了王府,她甫一進門,就對延安問道,“駙馬在何處?”
延安恭敬的彎腰回道,“王爺一直在書房,說是不得打擾。”
“哦?”雒妃拉長了尾音,她吩咐首陽將買回來的物什搬回正院,抬腳就往秦壽的書房那邊去,並道,“本王去瞧瞧。”
延安哪裡敢阻攔,且他再是明白不過,自家王爺雖說是不得打擾,可若是公主去打擾,那定然是無礙的。
到了書房,雒妃卻是連門都不敲,她也不讓守衛通傳,徑直推門而入,頭一眼就見著在書案後一手背剪伸手,一手執筆潑墨的秦壽。
秦壽抬頭,面容冷淡,可誰也沒看到,他背在身後的手已不自覺捏成了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