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的出現,於雒妃而言,無異於錦上添花。
她雖在外人面前胸有成竹,不管是信手拈來的謀略還是冷酷無情的下命,其實她心裡底氣還是不足的,她很有自知之明,那幾本兵書,加上此前秦壽刻意的提點,興許不致於讓她犯常識錯誤,但真正到兩軍對壘之際,她還是不夠看的。
且就算拿下了岷州,那也是攻其不備,且對付安寧大長公主這樣的皇族中人,她最是擅長,加之此地只有防衛軍,不可與朱雀軍匹敵,故而她才能得手。
若換了青州那樣的地方,她自問根本就打不下來。
她不曉得白夜如今到底有何本事,在秦家軍中又歷練了幾分能耐,但她曉得,白夜是暗衛出生,若無十足的把握,他斷不會口出狂言。
他說吃透了秦家的八十一計,那就定然是悉數都學會了。
“公主,卑職已將岷州防衛軍打散了充入朱雀軍中,且務必保證有兩人以上的朱雀軍嚴加看著,作不了么蛾子。”白夜音色疏朗,自有一種輕風過鬆柏的翠色,他看著歪坐在榻中的嬌嬌公主,聲音不自覺就緩了。
“嗯。”雒妃帶鼻音的應了聲。
白夜鴉羽面具下彎了彎嘴角,又道,“整個岷州換上了可信任的朱雀軍,卑職還將長史、鎮守指揮等大小官員都召了過來,公主可要見見?”
既然安寧死了,此前被架空的傀儡自然就有了用武之地,但雒妃卻不怎麼想用這些人,誰曉得能不能信任。
不過她即便精神懨懨,不太打的起精神,還是決定見見,“宣進來。”
白夜側身站到一邊,自有侍衛將岷州官員帶進來。
雒妃稍稍坐正了些,邊上的首陽為她理了理髮簪,她再抬眸,一股子讓人無法直視的威儀剎那從她身上湧出來,連那雙桃花眼都冷淡了幾分。
“臣等,見過長公主,公主長樂無極。”進來的人齊泱泱的跪下,疊聲胡喊道道。
“起。”雒妃頓了頓,才淡淡道了句。
緊接著白夜送上名冊,雒妃隨意翻了翻,見上面並無讓她十分有印象的名字,便合上道,“各位處境,本宮自會與聖人奏疏言明,安寧大長公主遇刺身亡,本宮也萬分傷心,此事本宮自會緝拿兇手,但岷州之事,日後還要諸君各司其職,本宮將朱雀軍留下一部分,以衛諸君安危,日後但凡大小事務,諸位直接報與本宮便是。”
她說完這話,也不想再多說,總是這些人還沒資格讓她寒暄,“都退下吧。”
就聽了這麼一句話,各位藩地屬臣面面相覷的退下了。
雒妃想了會,就對白夜吩咐道,“本宮身邊有個叫解涼毓的謀士,你可見過了?”
白夜點頭,煙波一動,又很快安靜下來,“卑職見過,可不知此人可能信任?”
雒妃皺了皺眉頭,似乎在衡量,好一會才道,“目前可信。”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既然已經將軍中輜重官給瞭解涼毓,就該多一分的信任,況從容州到現在,他也沒刻意的往她身邊湊,皆是在她有難處時出現,爾後功成身退。
“日後岷州呈上來的庶務,重要的呈給本宮,旁枝末節的讓解涼毓處理。”知人善用,他既然想要與她出力,自當便要殫精竭力才是。
“卑職領命。”白夜拱手應下。
雒妃才處理完這一樁瑣事,她就又歪在了軟枕上,懶懶的不太提的起精神。
首陽略有愁色,“公主可是身子不舒服了?”
她見雒妃好似自打進了岷州就有些懨懨的,加之她此前身子骨未曾徹底養好,連唇都粉白著,不甚有好氣色。
雒妃也不曉得是何故,好似她心裡頭對秦壽的那股子怨氣日漸沉澱後,便對任何事都不太提的起勁來,彷彿此前怨恨秦壽氣焰太足,耗盡了她所有的心力,爾後待風雨過去,她整個人就被透支榨乾了一般。
雒妃眨了眨眼,她見白夜也是面露關切之色,遂擺了擺手,“無礙,是不是還有事需要本宮處理的?”
她看著白夜,單手撐起頭,如綢如瀑的烏髮從她指間滑落,寬袖稍垂,欺肌賽雪的白與鴉色的黑成極致對比,引的人根本移不開眼。
白夜目光不經意在雒妃素腕轉了圈後微微垂眸,他抬手輕輕扶了扶鴉羽面具,“安寧大長公主去後,這公主府中多有混亂,且諸多人等身份特殊,不知公主可是另有打算?”
雒妃神色淡淡,她動作不變,“帶進來,都讓本宮瞧瞧。”
白夜點頭,他轉身到門口,同候著的侍衛低聲幾句,不大一會,就有一列朱雀軍將人帶一眾容貌不俗,色俊面嫩的小郎君進來,細細一數,竟有足足十一位之多。
十一位小郎君皆身穿素色長袍,頭釵各色玉簪,舉止之間或溫柔或穩重,不然便是冷麵孤傲的模樣,難得是每個人氣度都不同,端的是百花齊放,讓人眼花繚亂。
雒妃臉上神色倏地就意味深長起來,大殷朝不似前朝對公主嚴苛,若是不想和親,皇族也不會有人逼迫,畢竟建朝之初,始帝就說過,這大好河山,若要以犧牲女子的婚姻來維繫,那麼大殷朝就離亡國不遠矣。
故而,每代公主,即便是最不受寵的,那也過的極為舒坦,是以,有些公主便養成了些古怪又特殊的喜好。
可雒妃卻是不屑這些,一來她自認天下第一美,那些個凡夫俗子哪裡配碰她,二來她覺得髒的慌,除卻駙馬全身上下她勉強可入眼,旁的人,上至臉,下至那腿間物件,都醜的來不堪入目。
她目光清冷的從底下郎君的臉上一一劃過,忽的低笑道,“與本宮說說,爾等在這府中都是何等身份?”
十一位郎君面面相覷,有那等眉目清高孤絕的,冷哼聲道,“我等皆是安寧大長公主的幕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