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來時差不多的路途,雒妃側坐在馬背上,她敏銳地感覺到秦壽身上散發出的鬱沉。
她摩挲了幾下馬背,斟酌著問道,“外曾祖母怎會知曉本宮與駙馬的?莫不是她也是知曉前世之事?”
秦壽搖頭,“曉得大概,旁的並不知。”
雒妃皺眉,這話她卻是聽不懂了,分明外曾祖母的話裡話外,都是知前後因果的。
秦壽又道,“外曾祖母乃是南蠻族中威望甚高的巫女,知前世,明後生,所懂甚多,畢竟上輩子是她幫襯的我,對目下的她也是多少有影響的。”
說到這,他嘴角露出一絲嘲諷之色,“不然,我次次去尋她幫襯,豈不是每一世都能重新來過?”
莫說雒妃起先還真有這念頭,這會聽秦壽說起,她莫名的放下心來。
秦壽馬騎的很穩,並未讓雒妃感覺到顛簸,他瞥了看天際,瞅著暮色將至,遂加快了速度,至少得在天黑之前,找到個能落腳的地兒。
畢竟,晚上的南蠻密林,什麼樣的危險都可能有。
雒妃卻是一直記掛著最開始秦壽與外曾祖母的話,她沉吟片刻試探的問道,“你帶本宮來此,是為讓外曾祖母見本宮一面,好確定一些事不成?且還是與本宮有關的。”
秦壽抿著薄唇,下頜線條繃緊,並不回答。
“駙馬與外曾祖母想確定什麼?”她不依不饒的問道。
好一會沒等來秦壽的回答,他卻摸了摸她髮髻,帶著一些安撫,“該公主曉得的時候,公主自然會知道。”
“啪”雒妃打落他的手,冷眼望著他,“本宮現在就要知道。”
秦壽也是低頭看著她,煙色的鳳眼望進那雙清亮的桃花眼中,只能看見彼此的倒影,“過早知道,於公主無益,總歸與公主而言,不是壞事就是了。”
雒妃倔強地瞪著他,忽的她自曬一笑,“秦九州,你約莫是不明白,本宮最是厭煩你這副什麼都看在眼裡,但卻什麼都不說的做派,就那樣冷眼瞧著,像在看笑話,將所有的人都當成傻子!”
秦壽薄唇抿的越發直,他拉著韁繩的手微微收緊,鳳眼發沉,卻還是什麼都不說。
雒妃哼了聲,扭開頭,不想理會他。
這一路上,兩人皆沉默以對,一直到出了南蠻密林,秦壽稍作歇息,馬不停蹄,將雒妃連夜送到出蜀的第一鎮,平山小鎮。
首陽等人早候著,見雒妃平安歸來,不多不少,剛好五日的功夫。
雒妃也不要秦壽扶她下馬,她自己往下一縮,跳下地,搭著首陽的手,頭都不回地轉身就走。
秦壽在馬上居高臨下地看著雒妃漸行漸遠的背影,他目色深邃而幽沉,有點滴微光從他狹長的眼梢一劃而過,竟像是有一股子淺淡如鈴蘭的眷戀從他眼底洩露出一星半點。
這幾日接連都是在馬背上過的,雒妃實在腰痠背痛,她泡了香花浴,梳洗後,躺到柔軟如白雲的床褥子上,就連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動了。
首陽與鳴蜩與雒妃絞乾了烏髮,見她已經睡的發沉,遂放下床帳簾子,兩人輕手輕腳的關上門出去了。
雒妃這一覺頗有要睡到天昏地暗的架勢,但在第二日卯時分,天還茫茫然的暗著。
她就被首陽挖了起來,眼睛都沒睜開,就聽首陽在說,“公主,不好了,駙馬將朱雀軍帶走了!”
聞言,雒妃頓時一驚,她厲聲道,“何為帶走?”
首陽取來外衫與雒妃邊穿上邊道,“六七萬的朱雀軍,今個一早,就只剩下三萬餘人,其餘的卻是全跟著駙馬跑了。”
“他此刻就要謀逆?”雒妃第一反應就是秦壽要起事了,但忽的她又覺得不太對勁,“三四萬人,駙馬如何能帶走?”
首陽已經為雒妃穿好了衣裳,手裡摸了支羊脂白玉的簪子來,三兩下給雒妃綰了個簡單的墮馬髻,嘴裡事無鉅細的道,“是那千夫長,他早已同駙馬勾結,平山小鎮這幾日,那千夫長不知不覺就說服了好些朱雀軍,是以,約莫是昨個半夜,駙馬便帶著這批朱雀軍偷摸著走了。”
雒妃抬腳往外走,見顧侍衛候在門口,便問道,“將十二蜀道給本宮挨個把手了,切莫放跑了秦九州!”
畢竟要想離開蜀南,唯有走十二蜀道這一條路罷了。
哪知顧侍衛面色難看的憤然道,“回公主,容王並未從十二蜀道離開,而是轉道岔開蓉城,與隴山後走的水路。”
雒妃腳步一頓,她臉上冷若冰霜,“水路?”
顧侍衛道,“是,隴山後沿沱江,順江而下,便可入海,再接著北上,只需繞過蜀南,便可重新走陸路回容州。”
“他哪來的船?”這些時日,他多數是與她一起的,她也沒見秦壽與誰聯絡過,或暗中做了準備。
說道這,顧侍衛面色就跟難看了,“卑職無能,卑職不知!”
雒妃深吸了口氣,按壓下心頭的蓬勃而起的盛怒,“大軍開拔,與本宮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