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擁有九五之尊的真龍命數,秦壽從來不會覺得,這世間不是以他為中心的。
就是整個大殷的繁榮昌盛,那都是要看他的。
然而,外曾祖母卻是與他說——
“你身負真龍氣運,不過是命定的天下共主罷了,這世間萬物,自有規則,若說中心,那卻還真不是你。”
他嗤笑不屑,他都能造反為帝,又肩負一國興衰,怎麼可能就不會是萬物中心?
外曾祖母那時候的目光憐憫又慈愛,但從她嘴裡說出的話卻像是刀子一樣紮在他心口。
“若要將此間比做民間話本,你不過只是其中身份為皇帝的陪襯罷了,真正的故事主角,卻是另有其人的。”
“是何人?”他如此問,心裡已經打定注意,知曉後非得殺了對方不可。
外曾祖母嘆息一聲,她眼底的同情惻隱之色讓他很是不舒服。
他一國帝王,哪裡是還需要人同情的。
“說來你也認識,”外曾祖母佝僂這背,“你的妻,與她侍衛。”
“胡說八道!”他勃然大怒,想也不想就反駁回去。
那個時候,他初初坐上龍椅,天下不穩,整個大殷的有識之士都在罵他是逆臣賊子!
旁人如何說他,他向來都不介意,說說罷了,真要有能耐,便明火執仗的爭鬥一場,輸贏自顯。
“你縱使贏得天下,然而得不到想要的,陪襯註定會輸給主角,天註定,天註定!”
“不可能!”他怒視外曾祖母,即便心頭隱隱覺得這多半都是真的,但他拒絕去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朕是天下共主,最大的贏家,絕不會輸給任何人!”
那時候,外曾祖母神色無比的悲傷,那是一種歲月沉澱之後對既定命運無可奈何的悲涼。
她說,“你若不信,那便拭目以待,你再是關著那兩人,他們早晚也會出來在一起,屆時你做你的皇帝,他們自在逍遙,生死都與爾無關。”
“不是,”他固執己見,“雒妃是朕明媒正娶的嫡妻,上過秦家家譜的,她生是朕的人,死了也只能做朕的鬼。”
即便他這妻已經同自個的侍衛私奔過一次,兩人隱居鄉野,若不是他將人抓了回來,怕是這會還快活著,又哪裡會念及他。
外曾祖母搖頭止不住的嘆息,“阻止不了的,阻止不了的,她註定是要和侍衛在一起的,而非做你的皇后。”
他像聽了笑話一樣低聲笑了起來,那笑聲震耳發聵,就引的人心頭蔓延出無止境的悲哀來。
“她若執迷不悟,朕就是寧可讓她死,也絕不會成全,憑甚他們能逍遙快活,而要讓朕活的苟且!”他就是這樣的偏執剛烈,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若真是天註定,那麼他便非要逆天而行,要墜無間地獄,那也是要拉著雒妃一起,絕不給她半點希望!
後來,他只記得外曾祖母說,“你若想好,我能幫你這一次,但你要承諾,給南蠻方寸之地以庇護。”
然後他一個人坐在金鑾殿那張冷硬寬大的金龍椅上,空曠的殿堂,呼嘯的風,斑駁的暗影,死一樣的安靜。
他慢慢的在想,他與雒妃是如何走到今時今日這樣不可挽回的地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