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謹夜襲咸興海港的翌日，正午時分，元山城慘烈的戰事猶在上演。</br>兩邊的角樓被轟塌後，督戰隊驅趕著聯軍，聯軍又驅趕著安氏，對著元山城牆發起最後衝鋒。</br>城頭上演著反覆爭奪戰，每每城頭剛被聯軍控制下來，很快又會被明軍再次奪回去。</br>而明軍還沒來得及重新掌控、梳理防務，又會被對手再次攻佔。</br>整個城頭、城下，無數人頭交織在一起，密密麻麻，不分敵我。</br>戰況雖然慘烈，但這卻是李景隆刻意營造的結果。</br>白刃戰的戰損比固然很高，但也比被對方轟炸機憋在洞裡，活活被炸熟了強。</br>至少這樣一來，無形中廢了對方最大的武功，讓戰機不敢繼續進攻。</br>衛斯理同樣被這一幕震驚。</br>他沒有經歷過冷兵器時代，從軍的伊始，就已經開始使用火槍作戰。</br>對於眼前這種猶如野蠻人一樣的戰鬥，心驚肉跳之餘，卻又忍不住嗤之以鼻。</br>“終究，都是些該被時代淘汰的野蠻人啊。”</br>衛斯理慢慢闔目，眉頭微微皺起，似乎在做一個艱難的決定。</br>數秒之後，當他眼睛再度睜開的時候，一道精光陡然射出！</br>“告訴他們，可以出發了。”</br>“是，先生。”</br>沒有絲毫的同情和憐憫，衛斯理的嘴角慢慢上揚，劃出一道冷漠的弧線：</br>“你們的犧牲是值得的，王會銘記，故鄉的臣民也會銘記你們。”</br>血與肉的交織，意志與意志之間的碰撞，在元山的城頭不斷上演。</br>不斷有人倒下，也不斷有人接替倒下的人。</br>戰鬥，似乎永無窮盡，碰撞，也沒有盡頭。</br>李景隆已經數不清是第幾次被替換下來休息，他只知道自己持刀的手，已經開始忍不住微微顫抖。</br>不是恐懼，顫抖來源於疲憊。</br>他從身上撕下布條，然後將佩刀牢牢捆在手上，防止脫落。</br>日頭漸漸開始西斜。</br>李景隆手搭涼棚，凝視著紅日眯著眼，嘴裡輕聲嘀咕著：“堅持到天黑就好了，只要熬過了今天，熬過了今天...”</br>忽然，他忍不住揉了揉眼：“是我看錯了？怎麼天還沒黑，星星就出來了？”</br>等他再次凝神望去，卻看到天邊那無數的小黑點。</br>星星，可不是這個顏色。</br>“不好！”</br>李景隆大驚，身上的疲憊一時之間也感覺不到了！</br>“洋鬼子瘋了，連自己人也炸！”</br>“快撤，撤！”</br>“轟炸機來了！”</br>聽到驚呼的明軍愕然抬頭，果然看到天邊那無數的黑點，無不面露疑惑。</br>這些洋鬼子瘋了不成？難道他們真的連自己人也敢炸？</br>倭寇同樣也看到這詭異的一幕，但一日的殘酷戰鬥，早讓他們的腎上腺素飆升，眼中只剩嗜血的目光。</br>“為了天昭大神，為了天皇陛下，為了足利將軍，奮戰！”</br>“武運昌隆！”</br>“殺雞給給————！”</br>瘋了，這些倭寇徹底瘋了。</br>明軍哪怕是想要撤退，這個時候也根本沒辦法撤下去。</br>只要是誰敢後退一步，那些已經癲狂的倭寇，就會毫不猶豫的像瘋狗一樣撲上來。</br>“大帥，你先撤下去，這裡交給我！”</br>副將想要拖李景隆離開戰場，卻被他一把推開：“老子不走！”</br>“老子的弟兄都在這裡，你讓老子自己縮狗洞裡去？”</br>“李家只有戰死的曹國公，沒有怕死的李景隆！讓開！”</br>似乎是早就做好了準備，李景隆義無反顧的抄起佩刀，再次迎向眼前的倭寇，狠狠一刀劈下！</br>“大帥威武！”</br>副將眼見勸不成，索性也從地上挑起一把刺刀，緊緊衛護在李景隆身側。</br>至於他的佩刀，早就砍斷了。</br>“大帥，末將與您同進同退！”</br>“好，好，好！”</br>李景隆哈哈大笑，再次舉起佩刀：“你我黃泉路上也不寂寞，正好搭個伴！”</br>“那這次，末將可就要厚顏向您求個先鋒官了。”</br>“誰先去還不一定呢，殺呀——————！”</br>雙方人馬再次攪在了一起，如在海面升起一道恐怖的漩渦，將每一個步入其中的人撕成碎片。</br>遠處的戰機驟然而至，衛斯理冷漠的望著元山城上空，輕聲下令：“允許發射。”</br>“滋啦...滋啦...明白。”</br>同時，他揮揮手：“命令炮兵團開火吧，一刻鐘後，我不想在元山城看到一個活物。”</br>“是，先生。”</br>咻——————！</br>嘭——————！</br>轟！</br>天際投彈撕裂空氣的聲音，與炮兵陣地熾烈的怒吼不斷交匯，最終在元山城頭交織成一曲收割生命的葬魂曲。</br>每一發炮彈或炸彈的墜落，不分敵我的收割著雙方的性命。</br>不是每一個玩命的傢伙都叫倭寇，安氏兵早被這一幕嚇得驚魂欲裂，紛紛逃命。</br>可他們的身後有聯軍，聯軍的身後有督戰隊。</br>就算沒人盯著，此刻猶如漩渦一般的戰場，早將每個人裹入其中，又能逃到哪裡去？</br>轟轟轟轟轟————！</br>接連不斷的爆炸聲不斷響起，死神快樂的揮舞鐮刀，不停收割著性命。</br>元山城上的每一個人，不分敵我，猶如被鐮刀掃過的麥子一般，如疾風吹勁草般倒下。</br>“30分鐘。”</br>衛斯理冷笑：“只需要30分鐘，元山城將不再是王的阻礙。”</br>咻——————轟！</br>就在這時，數枚炮彈再次爆炸！</br>只不過這一次爆炸的位置，不是慘烈的元山城頭，而是他的炮兵陣地！</br>“怎麼回事，發生什麼事了！”</br>“團長，不好了，是元山城那邊射來的炮彈！”</br>此時的李景隆站在牆頭哈哈大笑，“老子就等你憋不住暴露位置呢，這次痛快了吧？夠你個王八犢子喝一壺的！”</br>李景隆原本俊逸的側臉，逐漸變得猙獰：“就算是死，老子也得多拉幾個墊背的！”</br>防禦戰伊始，李景隆就知道自己炮彈不多，更因為戰鬥機的存在，決不能輕易暴露炮陣位置。</br>所以他寧願每天被炸的灰頭土臉，和倭寇拼刺刀，也絕不開炮還擊。</br>一切的一切，就為了在這一刻，帶走對方最大的威脅————炮陣。</br>咻——————轟轟轟！</br>這一次，明軍的炮陣毫無保留，向著敵人傾盡自己最後的怒火，帶著一道道嘶吼，落入對方的炮兵陣地。</br>數不清是第幾輪的炮擊後，衛斯理的炮兵團已經徹底陷入火海。</br>目眥欲裂的衛斯理，抽出佩刀怒指前方：“殺！殺！把這群該死的明人都給我殺乾淨！”</br>就在這時，他忽然表情一滯，只見一枚打歪的炮彈，帶著曳紅色的尾巴，遙遙的映入他的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