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裡,她曾經親眼看到過自己的母親和父親,而現在,是她的親哥哥,她的親人全都在這裡躺過,沒有一個能為她而留。
在看到薛衍的屍體之前,為了讓宋清歌做好心理準備,戰祁又握著她的手,再一次給她做心理建設,“清清,你聽好了,這裡的人……跟你記憶裡的薛衍,可能不大一樣,你看一眼確認一下就好了,就只看一眼,不要往心裡去記,明白嗎?”
宋清歌依然乖乖地點頭,“我知道。”
看管太平間的醫生早就已經等在了那裡,看到他們來了,先是對戰祁請示了一下,看到他點頭首肯了,這才走上去開啟其中的一個冰櫃,將裡面的屍體拉出來。
畢竟是經歷過爆炸和大火的人,就算是遺容再好又能好到哪裡去?
但儘管做足了心理準備,可是當醫生掀開白布,看到薛衍屍體的那一瞬間,宋清歌還是險些暈過去。
該怎麼形容呢。
其實那根本就已經不能叫屍體了,準確的來說,甚至可以叫做焦炭。
他的臉已經完全被毀了,嘴唇沒有了,臉上黑乎乎的一團,看不清本來面目,頭髮也完全被燒燬了,只能看到一塊一塊圓圓的發白的頭皮。右腿沒有了,左手斷了三根手指,整個身體都是發黑的,如果不是被告知了這個“人”就是薛衍,她真的無法將眼前的黑炭一般的東西和那個清俊帥氣的男人聯絡在一起。
宋清歌只看了一眼便立刻捂住了嘴,哀哀的叫了一聲,“哥……”
怕她承受不住,戰祁心裡也很難受,立刻對醫生揮手道:“蓋上吧。”
然而就在醫生準備再一次蓋上白布的時候,外面卻忽然傳來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喊聲——
“薛衍!”
戰祁和宋清歌皆是一驚,還沒等回過神來,眼前便有一個身影一閃而過,接著就有人朝著薛衍的屍體撲了過去。
竟然是魏萊。
她是剛從米蘭出差回來,在她離開的前一天,她還給薛衍打過電話,撒著嬌讓他叫她一聲“萊萊”,結果他卻以自己在開會,很忙為由,拒絕了她。
可是她不死心,又打了電話過去,卻發現他已經關機了。
之後便有空姐過來提醒她,飛機就要起飛了,要她關機。那時候她還忿忿的想,這一聲“萊萊”她肯定是要聽到的,就算是現在聽不到,等幾天後回了國也一定要聽到,就算是纏著他說,也絕對要讓他好好的叫她一聲。
可是她怎麼也沒想到,這一聲“萊萊”,她這一輩子都不會再聽到了。
魏萊整個人跪倒在地板上,握著他那隻已經不能叫做手的手,淚眼朦朧。
“薛衍,薛衍……你怎麼能這麼對我。你都還沒好好叫我一聲萊萊,你……你都還沒有說要不要接受我,你怎麼能這麼對我……”
她說著,終於忍不住趴在他的屍體上,嚎啕大哭起來。
戰祁和宋清歌站在旁邊不忍的看著她,魏萊哭了很長時間,一直到哭的嗓子都啞了,才終於抬起了頭,凝視著他完全看不清面目的臉。
儘管他的五官都已經分辨不清了,可魏萊卻還是一點都不怕,手指溫柔的在他的臉上撫摸著,自言自語道:“薛衍,你是逗我玩的對吧?就像你以前賭氣說的話一樣,你只是受不了我纏著,所以才這樣的。你醒來好不好,只要你醒來,我保證以後都不再纏著你了。我答應你,嫁給別人,以後離你遠遠的,好不好?”
“萊萊……”宋清歌有些不忍心,上前一步想安慰她,卻被戰祁一把拉住了。
魏萊現在這個模樣,顯然已經是情緒崩潰的邊緣了,勸也沒有,還不如讓她就這樣把自己想說的話都說完了算了。
魏萊握著他的手,目光呆滯的望著他的臉,眼淚大顆大顆的翻滾出來,木然的說道:“薛衍,你知道嗎,我懷孕了,我有了你的孩子,已經兩個多月了。你說的沒錯,我真的是個腦殘,連自己當媽媽了都不知道。你能不能醒來,你還沒有給它起名字,還沒有決定要不要和我在一起,你都還沒有答應給我一個機會……”
一旁的宋清歌聽著她的話,驚訝的瞪大了眼睛,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怎麼也沒想到魏萊竟然懷孕了,算算日子,大概就是她說的,那次一夜縱情之後的結果吧。
真是沒想到他們兩個的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薛衍就在她的肚子裡留下了一個小生命。難道這也是老天早就已經給他們定下的結局?
魏萊在他身邊絮絮叨叨的說了好多話,說到最後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這才抬起頭,雙眼空洞的看著宋清歌,嗓音沙啞的問道:“他死之前……有沒有給我留下什麼話?或者……聽到了我的名字也行,有沒有過?”
雖然事實對她來說的確很殘忍,但宋清歌咬了咬唇,低下頭,最終還是不忍的搖了搖頭。
魏萊扯起嘴角笑了笑,像是不死心一樣,又問了一遍,“沒有嗎?一次都沒有嗎?一個字也沒有嗎?就算是提到我的名字也好,真的沒有嗎?”
宋清歌從來沒有這樣一刻不想點頭,人生第一次,她覺得自己的頭好沉,真的好沉。
可無論如何,她最終還是不得不輕輕點了點頭,證實了魏萊的話。
魏萊看著她,忽然就笑了,笑的悲哀卻也絕望,臉上掛著淚,輕輕點了點頭,自顧自的說道:“挺像他的,確實是他的做事風格。”
真是絕情啊,到最後都沒有提到她,哪怕連一個字都沒有。
“萊萊……”宋清歌擔心的望著她,可是魏萊卻只是從地上站起來,木然的向外走去。
魏萊雙眼發直的向外走,宋清歌一直盯著她的背影,就在魏萊走出太平間大門的一瞬間,身子忽然一軟,整個人都直直的向地板上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