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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5 章 回家 (1 / 2)

梨花溝的清晨總裹著層奶白的霧,炊煙從青瓦縫裡鑽出來,和山坳裡的雲攪作一團。

秀花倚在老屋的門框上,手指捻著曬乾的艾草葉,看露水從梨樹枝頭滾下來,在青石板上砸出小小的水花。

“回吧,回吧。”那天她在縣醫院走廊裡突然笑出聲,把CT片子疊成小方塊塞進建平的黑色雙肩包裡。

“這腰桿子就像咱家那口老醃菜缸,裂了縫,糊多少層黃泥也盛不住水了。”建平蹲在地上抹眼睛,白大褂的衣角掃過掉漆的長椅,簌簌響得像秋風卷枯葉。

醫生試著勸說秀花:“沒準,靶向治療就起作用了呢?”

秀花枯黃的臉蛋上笑的艱難:“醫生這幾個月謝謝你了,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之前想著為我兒子們好,治一治萬一有希望呢。”

“現在,治也是白受苦。”

秀花不想看到白花花的衣服,白花花的牆壁,她想念那溫暖的人和事。

以前討厭的農活,討厭的桂芬,討厭的一切都變的可愛。

建平還想勸勸秀花,隔壁的黃阿姨拉住秀花的手:“姐呀,妹子沒什麼可送你的,我就祝你長命百歲,就算有這個癌症,咱們也能挺到一百歲。”

秀花點點頭:“妹,想要孩子來看你,你就說呀,得病了才知道,有些東西一但錯過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黃阿姨就這樣目送著秀花的離去。

黑色轎車進村時,驚飛了稻田裡偷食的麻雀。秀花枕著陪嫁的藍印花布枕頭,數車軲轆碾過碎石子的聲響。

拐過三道彎就是村口的老梨樹,她閉著眼都能聞見四月裡滿樹甜香——那年建安八歲,猴子似的躥上樹杈給她摘花,跌下來時懷裡還死死護著白生生的花枝。

“他嬸子!”西頭的王寡婦最先迎出來,圍裙上沾著新磨的玉米麵。竹篾笸籮裡躺著幾個溫乎的雞蛋,貼著大紅喜字的搪瓷缸裡盛著新熬的枇杷膏。

秀花伸手要接,腰卻彎不下去,王寡婦麻利地把東西塞進她春紅懷裡,嗓門亮得像敲銅盆:“後山泉眼凍的梨子酒,夜裡疼得狠了就抿一口!”

老屋的土炕燒得暖烘烘的,燕子特意將曬了三伏天的棉花被抱出來,日頭的味道混著樟木箱的沉香味,燻得秀花直髮怔。

窗根底下漸漸熱鬧起來,馬紮子拖過青石板的吱呀聲,旱菸袋磕門檻的咚咚聲,混著七嘴八舌的鄉音往屋裡湧。

“要我說還是得艾灸,當年我爹癱炕上三年...”

“鎮東頭李瞎子扎針可神,前年老張頭咳血...”

“我孃家侄子從雲南捎來的黑藥膏...”

秀花靠在摞成小山的棉被上笑,看斜陽把鄉親們的影子拉得老長,在石灰牆上演皮影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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