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身如萎落的蝶,直墜而下,狂風肆虐在她的耳畔,杏花點點裡,他看見沈大少一雙臨危不懼的眼睛,不知為何就突然安下了她躁亂驚恐的心。她閉上眼睛,在快要摔向地面的一剎那,一雙手緊緊的將她牢牢接住。
都在意料之中。
樓上傳來幾聲開槍的騷動,接著只看到一個黑影從窗戶上一躍而下,悶悶摔在地上,胸上槍洞鮮血淋漓,頓時沒了氣。
沈大少放下許平嫣,面無表情的走到屍體前,矮身揭開屍體的蒙面黑布。
李庸帶著幾個精兵從樓梯上轉下來,軍靴齊齊一併,道:“屬下是想活捉這個人,誰料他開槍把自己打死了。”
沈大少捻了捻手指間的血跡,眸光由淡轉鋒,吩咐道:“一個誤闖進來的小毛賊而已,不必聲張,你去處理了吧。”
李庸頷首,雖能隱隱猜出這名殺手的身份,卻不多言,只帶著兩個衛兵將屍體拖走了。
許平嫣望著地下的一灘血跡,夜風吹得她身上發冷。
生死一線,許平嫣能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後生,區區弱女子,神情間雖有餘驚之色,可眸子裡卻極為鎮定沉著。能有如此殺伐決斷,他覺得這個女人越來越新鮮了。
“你就不怕,我接不住你?或者直接選擇不接你,畢竟你我只是彼此的一個棋子,況且你的底細我全然不知,棋盤錯綜,多一個少一個也無所謂。”沈大少望著她清嫵的臉,臉上掛著的笑容弧度溫暖,語氣卻透著微冷的玩味,像一隻逗老鼠的貓。
許平嫣卻不是畏畏縮縮的老鼠。
“大少爺既然肯屈尊用我這顆摸不出底細的棋子,就說明大少爺手中根本無可用的棋子,自然不會在我還沒有發揮作用之前,
就白白浪費了。”許平嫣彎著唇角,那笑容虛浮在臉上,薄薄的,像一片杏花。
沈大少凝望她一瞬,那目光陰沉不定的,帶著些賞識,揹著手,忽然就朗朗笑出了聲。
“那你猜猜,究竟是哪個看棋之人,想要動你?”
許平嫣垂了眸子,長睫如霧,攏下一片鴉青色的暗暈,片刻後睜開。脈脈月華下,那眼睛裡黑白分明,清冽又透徹,結著霜花,“我方涉足封城,從未得罪過什麼人,除了董國生。前幾天二少爺被刺殺,今天輪到了我,看來這位經略使實在是睚眥必報。”她說著沉沉冷笑了兩聲。
沈大少閒閒笑了下,望著一樹杏花,漫不經心道:“你的身份不同於二弟,二弟福大命大,撿回一命,在我的眼皮底下,暗處的人不敢再輕舉妄動。可我和你非親非故,不能刻意護著你,這樣太打眼,不利於你日後行事。我能接得住你一次,難接住你第二次。你若想在發揮作用之前好好活著,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畢竟大樹底下才好乘涼。”
許平嫣立即領悟到,他口中的這棵大樹,是沈鈺痕。
她只消躲在沈鈺痕的庇佑下,才能借沈大少的手,理所應當的保護自己。
沈大少看她已瞭然其意,無聲勾了勾唇,撣去肩上落花,溫文道:“夜裡風寒,回去歇著吧。”
說罷便自顧走了。
風細細,杏花依依,撲到許平嫣的臉上,直到那抹磚青色的巍影轉到視線盡頭,她才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