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小沙彌飛快的跑來抱信,滿面紅光喜色,“我佛庇佑,施主母子平安。”
他眼下微紅。聶彩蝶握住他微微顫抖著的手,“一切都過去了。”
他點頭,兩人相攜站起,慌里慌張奔向門外。
李庸領兵駐守在寺門外,聽到裡面此起彼伏的熙攘雀躍聲,不知怎麼,他的眼眶也有些溼,迎風眯了一把,接來一旁衛兵遞來的喜報禮花,認真的放到地上高石處,親自點燃。
花芯衝至天霄,忽地爆綻,淡紫色的花瓣碩麗,幾乎塗染了半邊天際。花瓣如雨,像一顆顆銀河裡的星辰,墜下九天,落定塵埃。
沈大少見西山上遠遠一炮禮花,不由得定下心來,面露輕鬆笑意。
沈鈺痕亦看向那道漸漸消失的光束,微微彎起的十指終於舒展開來,風從他指間穿過,些微溼潤,像是沾上了淚,也許是未來得及落下的雨吧。旋即一道刺眼的亮光落到他臉上,他揚起頭,面朝光源。烏雲層中漸漸撕出一絲熾白亮色,漸漸天地大白,雲散日升,也不過在一剎那間。可人世磨苦,怎麼也得不到圓滿。所以說,做人是一場苦難,遠不如一朵花,一片雲。花能長在她路過的橋畔,雲能駐在她推窗的天邊......
沈鈺痕收回視線,“給我買張去封城的火車票吧,我明日就走。”
他不再停留,提步便走,剛要轉過街道,卻看見士兵押著一個蓬頭垢面的女人趕到。他認出那是花牡丹。
夜間蟲唧唧,平嫣身側腋下,百家布被中裹著一個小小的人兒,還未漲開,五官皺皺紅紅的。她還看不出像誰,是像她?還是像他?她滿心歡喜,如掉進蜜糖灌裡,一邊喚他佛生,一邊憧憬著隔幾日去找他時的情景。他精猴一般的人,又有手段,騙走了她這一輩子,應該一眼就能看出這孩子究竟像誰。
她伸出手指,輕輕彈著嬰兒的小臉,眼裡都是笑意,“佛生......佛生,這是你的小名,你猜你父親會給你取個什麼大名呢?他鬼點子一向多,又留過洋,鬧過革命,偷偷幹了許多許多驚天動地的大事,一定會給你取一個很好聽的名字,是不是呀?佛生?”
檀兒端粥進門,見她還不知疲憊,興致頗濃,不禁嗔道:“你呀你,是鐵打的身子嗎?今日受了那樣的罪,還不好好歇著,折騰到現在還不睡?”
檀兒一嘮叨起來沒完沒了,平嫣撅了撅嘴,乖乖接過她遞來的粥,一口氣喝完,還不忘揶揄她,“佛生,你看看檀兒姨娘,嘮嘮叨叨的,還沒嫁人,倒像是個見人就想教訓的老婆婆了。”
檀兒接過碗放在桌子上,沒好氣的白她一眼,臉上笑意猶濃,坐在床沿上,俯身逗著嬰兒,不住反覆唸叨,“小佛生......濟渡大師起的這乳名可真好,佛生佛生?你娘九死一生才把你生下來,可不就是感動了神天菩薩,才讓你這個小子來這世間享受一遭嗎?在佛祖腳下生的,將來會平安富貴一生的。”
平嫣目光漸漸沉下來,有了一絲溼潤。她牽起檀兒裹著白麻布的手腕。檀兒要掙,她垂首握得更緊,再抬眼時已是淚眼朦朧,“檀兒,謝謝你。”
檀兒亦覺心中酸甜交雜,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淚,“你瞧你,做了娘果然心軟了,動不動就抹淚。”
平嫣破涕為笑,語氣卻認真,“要不是你,佛生也許就來不到這世上了,我讓佛生認你做乾孃,從今後我們姐妹想稱,願意嗎?”
檀兒有些受寵若驚,半張著嘴遲遲不答。
平嫣笑的更歡,朝佛生指道:“瞧啊,佛生,你乾孃是個沒出息的,都高興傻了。”
檀兒才回過身,臉面通紅,不知是喜的還是羞的,哼了一聲,卻不搭理她,自顧去逗佛生去了,逗了沒幾下,眼淚便如琉璃珠子落下來。
平嫣輕輕拍她的背,溫柔如水,“妹妹,我們快要苦盡甘來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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