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救出他們,不僅僅是為了給小幻的死一個交代,還要藉此消弭掉董國生對她一直持有的疑心,以圖日後在義遠董家一路順當。
“師妹,我們走吧。”
“我要救董長臨。”她定定望著他。
那眼神太過鑑定不催,是白衡從不曾得到過的一種忠貞,他嫉恨的發狂,捏得兩手骨節泛白,面上卻愈發溫柔,如一口深不見底的泉眼,“師妹,我帶你去見師父,也許他會有什麼法子呢?實在不行,我再陪你去尋別的人脈。”
他話裡道理充足,平嫣思忖片刻,便應允了。
馬車趕了許久,才停到一處古式宅樓前。
平嫣細眼瞧看,只見玄漆大門上已多斑駁印記,青石小道一院延申,苔蘚地衣上殘雪隱隱,繡樓重宅,掩映在灰沉沉的老樹黃昏裡。
“怎麼不進呢,師妹?”白衡扭過頭,神色如常。
平嫣頷首,四面探了幾眼,隨他進去。
他在前帶路,一直引她入了二樓繡閣,白衡反手抵住門栓,回眸時便有些不再掩飾的如狼似虎。
“你幹什麼?白衡!”眼見他一步步逼來,她的語氣冰冷而強勢,手指偷偷去摸索身上的彎月刀。
“師妹,可是要尋刀殺我?”他聲音細細,笑如嗜血,表情淹沒在濃墨瀰漫的傍晚,只能見臉龐瓷白,如烙上的一片寒月光,“你覺得師兄會這麼傻?由你拿著那麼危險的物件嗎?”
平嫣暗暗叫苦,這才想起方才在埋葬小幻時,不忍她身沾黃土而葬,特拿刀去山林裡割了幾條蒲葦藤蔓,曹草編了個草蓆裹住她的屍身。當時她悲憤交加,左右矛盾,只把刀丟在了地上,並不曾在意,沒想到......
“師妹,現在只有你我了,沒人能再將你從我身邊搶走,也沒人分得開我們。”他扭著頭,一臉暢想,咯咯笑得歡快,大睜著一雙流光溢彩的眼睛。
平嫣身子一轉,他在榻上撲了個空,卻也不惱,只不緊不慢的直起身,那表情如火如冰,燃得更盛,又似乎冷得徹骨,瘋瘋癲癲。
獸性大發,他猛地欺身上來,將平嫣摔在床上。
念及同門自小長大的情分,又方才在土匪手裡的搭救之恩,她不願極端對抗,一再忍讓,“白衡,我懷孕了!”
如一道晴天霹靂,白衡果然停下了動作,像個傀儡鬼魂似的,陰陰慘慘的盯著她,忽而咧了咧唇,露出惹人生厭的笑意來。
“別急,師妹......”他聲音輕飄,眼神嫵媚,“不要開玩笑了,我馬上就讓你懷上我的孩子。”
平嫣見他頑固不化,絲毫不知悔改,也只能撕破臉皮。她一腳踹在白衡的襠部,力道控制的極佳,又順勢以肘自衛,狠狠劈打在他的後頸神經。
他疼得跳起來,卻並未昏迷。襠部頓時血淋淋一片,暈深了半個下袍,照理來說,她踢的那一腳力氣頗小,怎會造成這樣嚴重的後果?而她打的那一肘卻是十足用力,卻也沒見他有任何昏迷跡象。
“師兄!”她下意識喊了一句,就要上前。白衡卻見鬼似的推門逃開,又反鎖上門。
走廊的香案上燃著迷香,穿窗而過,平嫣緊緊捂住口鼻,卻忽地在這嫋嫋迷香中問道一股熟悉的味道。
她急於求證心中疑團,竟冒險的鬆開了幾根手指。迷香入鼻,侵入肺腑,這味道,與那日在竹屋裡殘餘的氣味一模一樣。
唯一不同的是,竹屋裡的迷香中多了一味東西,叫依蘭花,能使人意亂情迷的情藥,這才使得董長臨與林立雪之後發生的事順理成章。
難不成,那天在暗中推波助瀾的人,就是白衡?
平嫣並未來得及想太多,只覺得兩眼昏花,頭腦發麻,不消片刻,便沉沉不知何處。
而另一邊,白衡脫下衣袍,直到渾身不著寸縷,襯著月色如霜,他渾身上下亦白如霜雪,只是在那一塵不染的肌膚上,卻遍是血跡疤痕,形狀各異,舊傷已痊,新傷又添,如上好璞玉劃痕遍體,頗為慘不忍睹。
他手指顫抖的拿起一旁的瓷藥瓶,拿掉藥封,卻緊緊死死的咬牙閉眼,不看下體的傷處,將白色藥粉悉數傾倒。他痛得嘶嘶抽氣,悶哼痛呻,汗珠豆大漫上全身,連唇片都咬出了幾道淋漓血痕。
可自始至終,直到換上衣裳,他都不曾睜一下眼。
他恨恨咬牙,像一條劇毒之蛇,將畢生毒素全傾注於尖齒上,只要一張嘴,就能給人以致命傷害。
董國生,霍三爺,總有一天,我也要讓你們嚐嚐生不如死的滋味。
他轉過身,除了臉色蒼白外並無異樣,眉眼更甚風流,如冰雕玉裁的天外來客,芝蘭玉樹的修身玉立,揚起頭,靜靜睹著天邊銀月,那影子刻在地面上,卻晦暗不明的,顯得張牙舞爪,可怖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