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柴劈里啪啦的爆著火星子,熱浪竄動,如一盞燭苗洶湧的紅燈籠,掛在夜色梢頭。
平嫣拿起彎月刀,在鹿身上割了一刀,滴滴答答的鹿血落進掌心裡,聚成半潭。她往前移了移身子,將手側貼向沈鈺痕的唇,慢慢望他唇縫裡傾倒。
說來也算天不亡人,他們慌不擇路的闖進這個山洞裡,卻沒想到山坡上那隻被獵中的小鹿先一步躲了進來,因失血過多早已死掉。
現在她才能借一些鹿血暫且維持住沈鈺痕虛弱執行的身子。
平嫣正湊在火邊烘烤衣裳,卻不料手被人緊緊握住,緊接著溫熱的氣息便在她背後耳邊噴灑而來。
“桃嫣,桃嫣......是你嗎?是你嗎?不會是我做夢吧。”他鼻息很重,嗓音卻輕,似乎真在夢中發了夢囈,生怕驚醒了前來相會的心上人。
他修長結實的五指如一塊發紅的烙鐵,滾燙心悸的溫度直往平嫣肌膚上烙去,像是要鐵了心在冰天雪地中烘開一朵花骨朵。
平嫣知道鹿血藥理功效,治血肺痿,壯陽補氣,只是卻沒想打區區幾口作用在他身上,反應竟如此大。
腦子裡勾出一些不堪觀望的細節情節來,想著她覺得臉頰發燙,更是不敢直視沈鈺痕迷離如火燎的目光,只拿手狠狠拍了兩下臉,藉此清醒。
沈鈺痕蠻橫拽過她的手腕,力道一時收不住,雙雙倒地,他緊實健壯的胸膛硌在平嫣身上,似一塊磐石,她愣了一瞬,像是跌進了火盆一樣,飛快的彈起身子。
臉如血滴,人面花嬌。
似有從天而降的一味真火,燃燒在沈鈺痕體內。他強力剋制忍受,卻迷迷糊糊看到那襲只會在夢裡徘徊出現的瘦削花影,嗅到她身上那股只能於夜半窗雨中偷偷回味懷念的清冽味道,忽而大腦一片麻白,他下腹一緊,全身血液就如洩洪的江水,不能控制的伸張澎湃,滾滾而去。
興許,又是一場春秋大夢罷。
他死死捉扣住她的肩膀,將她扳按到地上,肢體相觸的真實感令他險些落下淚來。
這是她的溫度。
他有多久不曾感受到她了?
午夜夢迴時,陪伴他的,只有窗外一勾冷月,腔中幾許酒氣,還有那一枕,被露水浸得溼透的思念。
他不顧一切的吻下去,只有最原始最衝動最真切的意念驅動著他,要攥緊了身下人,愛死了身下人。吻稠密粗暴,又毫無章法,鋪天蓋地的落下來,卻深情四溢,深沉如海。
潮來潮卷,平嫣幾乎要淪陷了,可洞裡漆黑如墨,四面八方似乎都有一雙雙虎視眈眈,欲要飲血撕肉的血紅眼睛,蠢蠢欲動的緊盯著他們,詛咒他們永生愛而不能。
一道淚滴如冰冷的姻緣線,掛在平嫣額角,似從霜裡泡過,血裡淬過,妖冶誘惑,又情深如許,卻始終看不見終成眷屬的圓滿。
要斷,就要乾淨!
最好是紅塵紫陌,此生再無糾葛。
平嫣如返照的屍體,猛地瞪大眼睛,狠狠推開他,沈鈺痕豁然一怔,不再動作,只撐起胳膊,將她攏在情深似海,瀲灩深邃的目光之下。
一條紅色絲絛自他衣領裡跑出來,恰恰撞在平嫣鼻尖,一點墜子折射扯清潤的光點,如翩翩一點落單的螢火。
她伸出手,一寸寸移動距離,摸上那滴玉墜子,玉石涼氣從指間直滲到心裡去,偏有一股迷眼的熱氣翻到眼裡,層層疊疊模糊了往事。半晌後,她才喃喃,“我的耳墜子,原來你還放著,我以為早就被你扔了呢。”
沈鈺痕眸光似火,燎燎烈烈,那火裡又有千疊浪卷,倒映出星辰浩瀚,流光綿綿,滄海桑田。
他的眼淚落在平嫣臉上,像暮春一場雨,葬去了所有魂兒,死氣沉沉中偏偏又有幾分不肯與時令妥協的生機。
“時刻貼身帶著,就如同你我那些朝夕相對的時光,不能扔,不敢忘,至死方休。”
往事心頭,平嫣一時淚如泉湧,如何也收不住。她如初識人間的嬰孩般,絕世珍寶一樣望著睜眼後第一個看到的人,伸出胳膊緊緊圈住他的脖頸,貼身上去。
唯有奮不顧身的愛,才是救贖。
能讓魔成佛,亦能讓佛萬劫不復。
火光漣漣,如洞房裡的紅綢款款,燭淚交纏。
他們在無邊苦海里忘卻世間,翻滾纏綿,將最純潔炙熱的身子交給彼此,愛到瘋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