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賤丫頭,有爹孃生沒爹孃養,也不看看你什麼東西,還敢跟我搶?”她附上平嫣耳。
林立雪怨懟漸消,正暗自得意時,手臂卻被人狠狠的一拽,她驚叫剛起,一壺茶便嘩啦啦的潑了她滿臉,茶葉子茶珠子劈里啪啦的往下落,隔著糊掉的視線,她強強睜開通紅的一雙眼,只見實現外平嫣清冷如雪的一對眸子,黑黢黢的,像是篩澱下的古墨,就那麼幽幽如魂的瞪著。
她不禁有些毛骨悚然,後背發涼,倒是忘了發火。
平嫣鬆開她,她撐力不住,順勢歪歪斜斜的摔到地上。這一摔倒聚回了意識,她抹了把臉,精心描畫的妝容掉了一手,身上也滿是草葉泥漬,再狼狽不過。
她瞪著眼,氣得發抖,不知是羞是怒,臉高高脹著,又紅又紫,又在周遭一波一浪的竊竊私語中成了出盡笑話的慘白。
平嫣拾起地上的馬鞭,掌心一扭,鞭頭就行雲流水的飛出去,眾人難見鞭影,只聽耳畔電光石火的一聲裂帛似的烈響,以及林立雪倉惶恐懼的破喉尖叫,肉眼之外便只剩被劈力捲起的草葉渣子,紛紛落如碎雨。
長鞭在茂盛草地上甩出一道光禿禿的細痕,僅離林立雪幾寸,她顯受了大驚,整個人如火上的豆子,搖搖晃晃,戰戰兢兢,臉色褪盡,只木木愣愣的瞪著一雙不會眨動的眼睛,淚珠成災。
平嫣髮絲零落,黏了滿臉,衣角上還滴滴答答落著水珠,亦是狼狽,周身上卻自成一股氣勢,寧靜無聲的氤氳著,像是揮袖間便有一場吞天滅地的暴風驟雨。
她扔了馬鞭,字句冰冷的擲下,“好,我和你賽馬,若是你輸了,日後就別再騷擾我,只管回家看好你的男人!”
人群如水,自動劃開一道寬敞的路,她面無表情的轉身,目不斜視的穿過,到對面安置良駒的馬棚裡挑了匹棗紅色的馬,體態小巧,四肢靈動,且溫順,正好合適。平嫣將它牽出來,邊餵它吃草,邊撫它脖子上的鬃毛。
林立雪生憋了一肚子火,卻又不甘示弱,硬是咬牙站起來,希望藉助這次賽馬挽回臉面,且她心裡已十拿九穩,定能輸得平嫣落花流水。
她亦去棚裡挑了匹馬,借力馬鐙,利落的翻身上去。
“順著這條路走,大約十幾裡地,直到西邊的瀑布,瀑布下有株開得最大最豔的曼珠沙華,先得花者為勝。”
雙腿一夾馬腹,遂衝嘶而去。
平嫣上馬,奮起直追。這處跑馬狩獵的地址直屬於青峰山一脈,野獸蟲蛇出沒居多,較為陡峭森鬱,並不是適合賽馬的地點。況賽馬不但講究速度快,行路穩,最為引人注目的還是馬背上五花八門的功夫花樣。今日是林立雪自打的算盤,沿路並無看客,快速求勝便是關鍵。
只是平嫣並不熟悉青峰山地形,也不知道林立雪口中的西邊瀑布是否屬實,想必林立雪是故意設計甩掉她,在這條道上七拐八繞,很快就沒了蹤跡。
平嫣四顧茫茫,只悶頭往西行。
若是依她的隱忍心性,完全可以等到讓林立雪失去折磨自己的興致,大事化小。但她卻聽不得旁人的辱罵中累及父母,那是生她養她,待她最親的人。
她絕不允許。
曼珠沙華,彼岸花......
一種黃泉幽冥花,可以入藥,且花香奇異,為世間難見,似無香,可風來花瓣搖曳中又能隱約聞得香味,那香味不清不濃,卻又時清時濃,清時像是山之巔的殘雪,寒味侵骨,濃時又像一捧清水裡泡了千花萬朵,妖香滿滿,如有魔力,吸入肺腑中,似乎就要腐爛人骨。
這種花並不招採蜜汲汁的蝶蜂,也不引蛇蟲蟻鳥避涼,其花香只會吸引來壽命將至的蝴蝶。
這樣一來,只要跟著一隻將死的蝴蝶,瀑布就很容易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