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東霞已經找來了沈大少這裡,平嫣雖渾身無力,卻也強撐著下了床。雖說她感念沈大少照顧周到,可與他在同一屋簷下相處總讓人覺得不束縛。她不願叨擾,婉言謝絕,硬是帶著東霞一併坐了黃包車回去。
沈大少目送她的背影緩緩拐進衚衕裡。
李庸忍不住試探開口,“這次回來青州,大少似乎對嫣小姐大不一樣了。”
他一向不喜歡下屬編排揣測主子是非,這次倒也不生氣,只問道:“哦?有什麼不一樣。”
李庸想來想去,還是壯著膽子說出實話,“屬下從你的臉上,似乎又看到了新婚蜜月時你對著太太才會有的表情。”
沈大少一下沉了臉,李庸自知說錯話,膽戰心驚的垂下頭,自覺道:“等回長州,屬下自會去軍裡領二十下軍棍。”
“這是我們沈家欠她的。”幾日前柳三春曾來找過他,要同他合作一出能改天換地的大局,以表誠意,就捅出了她的身世之謎,原來命運真是一盤錯綜複雜,環環相扣的局,該遇見的總會遇見。“我就姑且先替我那二弟,還上一些債吧。”
樓下樹蔭裡,硯臺正左右踱步,一臉焦亂不安,遠遠一看到平嫣,就緊跑著迎了上來,拿袖子抹淚,“小姐,你快去看看我家少爺吧,這幾日他一直精神不濟,剛剛還吐了血。”
“我不是開了藥方來給你家少爺調養身體呢嗎?怎麼,你沒有暗示煎給他喝?”平嫣問。
硯臺急得直跺腳,一連聲的搖頭,“我哪敢啊,一直是按您的吩咐煎的藥,一天一碗。”
“好好,你別急,我跟你去看看。”她叫黃包車伕掉頭,又想起自己一夜未歸,東霞東奔西走的找了一夜,又道:“你想必一夜都沒睡,先回去休息吧,我去去就回。”
朝陽初生,萬物甦醒。
平嫣靜靜望著床上的人,從眉到眼,鼻唇下頜,曲線流暢溫潤,她越來越覺得這張臉實在有些眼熟,細細想來,竟和少年時代的九州哥哥無比吻合。
其實說實話,她也覺得奇怪。這些天與董長臨相處下來,竟生出不少似曾相識的熟捻感,如果不是確定沈鈺痕的身份,她幾乎會下意識的把董長臨當作當年的九州哥哥。
因為在她的想象中,董長臨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就該是九州哥哥長大後的樣子。
只是等閒卻道心易變,現在的沈鈺痕,他的心是冷的,和少年時完全不一樣。
平嫣喂他喝完最後一口湯藥,將勺碗交給硯臺,“你家少爺的病症是什麼時候開始惡化的?”
硯臺想了想,“前不久小姐你從青運幫死裡逃生,給沈少爺動了臺手術,少爺在醫院裡衣不解帶的守了你幾天,你清醒後他才回來。當晚他就渾身發熱,咳嗽不止。我本想去醫院找你開個方子,少爺說你需要休息,不許我去勞煩,只請了個醫生來家看診。雖是治好了,可慢慢地,少爺這身子卻是越來越不好了。”
“你可知,這些天你熬的藥,你家少爺可是一碗沒喝。”
硯臺驚的睜大眼睛,結結巴巴道:“怎麼可能,我每天都把藥端到少爺跟前的。”
“那你可親眼見到他喝下去?”她反問。
硯臺怔怔搖了幾下頭,“少爺向來是這樣的,說藥味難聞,不喜歡下人伺候他喝藥。”
好好的一個有權有勢,大好前程的少爺,何以用這樣的方式自取滅亡?實在奇怪。
“嫣小姐,那少爺他,現在......”硯臺一臉憂戚。
“好好調理,遵從醫囑的話,還是有救的。你去熬碗粥來吧,等會你家少爺醒了怕是會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