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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思念你讓我度日如年 (2 / 2)

沈鈺痕根據地址找到霞光路的公寓,裡裡外外叫喊了一圈,也不見有個人影。一側粥攤邊乘粥的老大爺遙遙道:“年輕人,你是找住在公寓裡的那位公子嗎?他剛剛走了不到半個時辰。”

“走了?”沈鈺痕一刻失魂,旋又急問道:“那您知不知道他是怎麼走的,往哪個方向走的?”

老大爺放下大鍋裡的粥勺,指著正東的大道,“乘汽車走的,往東邊去了。”撓了下頭,又指著沈鈺痕身前的汽車,“好像和你的車子一樣,也是黝黑鋥亮的。”

“謝謝大爺!”他眼前忽地竄起方才弄巷裡那輛黑汽車,雷厲風行的上了車,便急急忙忙的朝東追去。

正是清晨,富昌碼頭上人客稀少,僅有的一批找活的搬運夫已被駐紮的衛兵隔離開來。此時一艘豪華客輪劈浪靠岸,有執槍而立的崗哨駐紮一旁,旁邊是一身戎裝,迎風而立的董國生。

汽車即將拐進寬闊的江灘,望平江上的波濤翻滾的水汽已經帶著特有的清新鹹腥提神醒腦的撲在空氣裡,直往人的鼻子裡鑽。董長臨朝窗外吸了口氣,一抬眼就看到貼著車窗點點飛旋的泛黃花瓣,微苦微香,縈縈繞繞。他伸出手來,接了幾片在掌心裡,細細端詳著,忽然就眼眶發酸,胸口擰疼。他連叫了好幾聲停車,衛兵不知所以的將車靠在路邊,一回頭卻見董長臨悽惘落魄的下了車子,怔怔迷迷探望著四周,似乎在找什麼東西。硯臺高高低低喚了好幾聲,他也置之不理。

這是春風春雨催開的杏花,寒煙色的乳白,有花開時候的冽香。也有忍耐寒冬的清苦。

彷彿從遙遠的記憶裡翩翩而來。

青磚白牆的舊樓夾縫裡正生著一棵手肘粗的杏花樹,綠芽滿抽,展滿枝條,點綴其間的杏花朵已不復初春時的熱烈張揚,細細碎碎的隨風恣意飄著,落了一地如雪似霜,那柔韌的枝幹間,泛黃的花蕊裡,還能隱隱捕捉到一顆顆頂頭而出的青杏。

他慢慢走過去,踏出的步子像是重如千斤,又似悄然輕快,停駐在杏花樹下,昂頭望著滿樹花木相間,日光疏漏,斑斑點點的綴落他的全身,他閉上眼睛,似乎在默默吟念著誰的名字,情到入骨時,眼角接連滴了數行清淚。

“多年不見,看來長臨一點都沒變,還是慣於傷春悲秋,吟花弄月的閒雅公子。”一聲朗朗透徹,攜帶著歲月積澱的十足默契,笑道來。

他回了神,循著聲音望過去,只見街道邊站了個風姿卓越的公子,正噙著悠然閒適的淺笑,那通身的氣度涵養,似乎要將沿路的熙攘人世湮滅隔斷了似的。

他的樣子與方才那個在車窗裡一晃而過的側臉奇妙般的融合,也與那個幼年那個知交好友稚嫩模糊的輪廓漸漸重合在一起,他動了動嘴唇,這樣的久別重逢幾乎讓他邁不動雙腳,血液麻木,只是下意識的喊道:“九州。”

這個親切又陌生的表字,曾帶給他無盡的歡樂,也帶給他生不如死的折磨,出口的瞬間他簡直嚇得一個寒噤。沈鈺痕噓了幾聲,示意他自己早就廢了這個表字了,幾步走過去,目光在他臉上轉了一轉,像幼年一樣,用不輕不重的力道在他胸前捶了兩下,他卻經受不住似的,向後退了半小步,只管捂著唇硬生生憋嚥下去胸腔間一湧而起的咳癢。

“怎麼了?”沈鈺痕扶住他,關切問道:“難道你真如外界所說的那樣,隱疾纏身。”

硯臺看他的臉色煞白,胸腔起伏不定,催求著他回去。董長臨神情厭倦的擺了擺手,方才還微有人色的唇片瞬間有些皸裂蒼白,看著面前一往如初的老友,他發自內心的赤懇愉悅,總覺得上天總算是還有那麼幾絲不曾泯滅的人性。

“疾病是我自求的,我受著甘之如飴。鈺痕,時隔八年,你終於回來了,我還害怕我們相處起來再沒有往日的和諧隨便了呢,現在看來你還是一點都沒變,我白擔了這個心。”他一手按上沈鈺痕的肩頭,指尖時松時緊的,彷彿壓蓋著物事經年過後的千言萬語,眼神交匯間,又只剩下一腔不可言說,卻亮亮堂堂的深厚情誼。

“我央求伯父帶給你的鋼筆,你用著可好?”沈鈺痕散散漫漫的攏過他的肩,往前走。董長臨點了點頭,盯著他腳下邁了幾步,斟酌問道:“你這腿是怎麼了?信裡可沒有跟我提過這些?”他瞧著他一本正經的模樣,笑了兩聲,描葫蘆畫瓢道:“這也是我自求的,我受著也甘之如飴呢。你的病痛,這些年往來的信件中不也是隻字未提?”

董長臨萬分清楚他死皮賴臉的秉性,只愁眉苦臉的斥了一聲。

“罷了罷了。”沈鈺痕嘆了幾口氣,又道:“不過是被蛇咬了下,還沒恢復好而已。”聲音驀地沉鬱下來,“我這次來是有要事請你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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